二(第3/14页)

在警灯灯光摇晃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我们三个就在车里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城管已经在橱窗里贴上了新报纸。我满身臭味地下车,看了一眼新的报纸,惊奇地发现“扫黄取得巨大成功“的头条消息。我觉得很奇怪,因为这里的报纸效率都很低,基本上死人已经火化了报纸上才出现让参加追悼会的讣告。而且我每次出门只要看几眼当日报纸,基本上就能了解国家主席两天前在干什么。

报纸上说,城市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市民在闲暇的时候都喜欢去市图书馆看书或者博物馆参观,以前泛滥的嫖娼现象因为社会风气的好转而得到了根本的扭转。在昨天的扫黄日中,公安系统调集了一千多警力,对全市一百多家娱乐场所进行了突击的检查,结果发现无一色情服务。为了纪念这让人欢欣鼓舞的日子,市委市政府决定把每年的这个时候定为“扫黄日“,并通过一系列的宣传,争取做到每次扫黄都扫不出黄,为祖国的生日献礼。

这篇报道很有前瞻性,因为市图书馆和博物馆还没落成。当然也能理解为市民们按捺不住期盼的心情,纷纷自带书籍在图书馆工地上阅读,或者在博物馆工地上参观施工过程中挖到的一些文物。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从此以后这里又多了一个统一的节日,那便是“妓休节“——妓女们在这一天统一休息。按照北京话来理解,就是说,那天,大家都歇逼了。

这也是劳动法的一个胜利。

王超懒洋洋地从车里出来,看得出来他腰酸背痛。王超说本来没想那么早睡的,还想趁

路上没车开开快车,不想被我一阵催眠,不幸睡去。王超边揉眼睛边看报纸,一看昨天是“扫黄日“,一下精神了,马上跑去打公用电话。过了三分钟他又回来了。我问∶“你给谁打电话呢这么紧张?”

王超说∶“给我爸,我问问他抓进去没。”

我说∶“报纸上不是说成果喜人一个也没抓到吗?”

王超后悔道∶“那你不早说。我一看成果喜人以为抓了好几千人。再说我想想,我爸那么有办法的人也不能被抓进去啊。”

与此同时,健叔喊道∶“把我弄出去,把我弄回去,我得上厕所。”

我们一身臭气往回赶。

这年的秋天,我和健叔在与世隔绝中。健叔的女朋友他再也没有能够联系上。健叔说,等他回去八成人家已经结婚了。能有这样的想法说明一个男人已经真正成熟,屁孩们通常会屁颠屁颠以为自己喜欢的姑娘在失去联系以后还能痴心地等在原地。若干年后重新遇见,对方还是单身的惟一理由就是又失恋了很多次恰好那段时间没找到合适的。

时间慢慢过去,健叔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因为这毕竟是个现实,不接受又能怎样?但是健叔还是很内疚。这是健叔的第一次恋爱,健叔觉得自己没有伤心到自杀或者假装自杀似乎很对不起这段感情。健叔说,当时他觉得如果失去这姑娘那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现在觉得虽然活得也没有意义,但这似乎不是由女性造成的,而且活着没有意义好像并不能构成自己终结自己生命的理由,因为放眼望去大家都活得没有意义。

关于自杀,我以前有一个学法律的同学这样认为,他觉得自杀的惟一意义就是这是惟一一个又可以杀人又可以不被法院判死刑的活动。而以健叔这样的性格,就算有自杀的心,也八成不能成功地将自己杀死。而且从他现在虽然手脚一起骨折但是每天听从医嘱坚持在床上做一些难看的防止肌肉萎缩的运动可以看出他还是有很强的求生欲望的。

但是健叔还是很沮丧,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居然是那样的容易被推翻。我说这很正常,因为既然被称为想法,说明这肯定是相对于现在来说在以前已经成型的念头,既然是以前的想法,那就太不能当一回事情了,好比大部分的穷人都觉得人生有一辆桑塔纳足矣,但如果他们突然暴富,那肯定不会再这样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