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天气(第2/5页)

要是不可能遵循我们的安排,那就宁愿什么样的天气也不要。

不过,我想只是我们这些城里人才觉得各种天气都不受欢迎。在大自然的家乡——农村,它的各种脾气都是可爱的。雪花神秘地、静悄悄地轻轻飘落,把田野和树林打扮成一片白,仿佛神仙要举行婚礼,有什么能比这种景象更美!冰冻的大地在我们摇晃的脚步下嘎嘎作响,这样的散步是多么愉快!——这时,冒着罕有的刺骨寒风,我们给刺激得非常兴奋,耳边隐约听见远处牧羊犬的叫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宛如阿尔卑斯山的钟声在空旷的山间回荡!其次还有溜冰!乘着钢铁翅膀飞速掠过摇摆不稳的冰层,而飞过之际还引起音乐般的呼呼声响。啊!春天是多么美丽——这是自然女神18岁的可爱时节!这时,满怀希望的小幼芽探头张望,显得那么新鲜而嫩绿,那么纯洁而发亮,恰像青春少年怯生生地朝向繁忙的世界蜂拥而进;这时,果树开花,有的粉红,有的雪白,好似乡村姑娘穿着节日的盛装,它们把粉刷过的每家农舍笼罩在一片脆薄的五光十色之中;布谷鸟的歌声随着微风从森林里阵阵传来!到了夏天,到处都是一片又深又浓的碧绿,还有令人昏昏欲睡的蜜蜂嗡嗡声——这时,雨滴向着谛听的树叶悄悄述说着神圣的密语,夕阳晚霞逗留在小巷里迟迟不归!秋天来了!啊,那是一种多么凄凉的美,到处闪耀着黄金般的光辉,秋色笼罩的森林展示出一片即将逝去的庄严宏伟——血红的落日,黄昏时鬼怪般的雾霭,还有那忙着抢收的割麦者的喃喃低语,果实累累的果园,采摘者的呼唤声,以及欢庆丰收的节日!

那些雨水啦、雨夹雪啦、冰雹啦看来不过是大自然的有用的奴仆,它们在农村里履行着很简单的职责;而东风也并不比我们在篱笆之间碰见的吵吵嚷嚷的朋友更坏。

可是在城里呢,没有让我们着迷的自然景色,因为这里墙上的灰泥雕塑经过油漆后,在烟雾般的阳光照射下生泡膨胀;被煤烟弄脏的雨水带来的是烂泥和泥淖;脏兮兮的积雪东一堆西一堆;冷飕飕的狂风在昏黑的街道上呼啸而过,到了煤气灯下的街口还发出厉声尖叫。天气在城里好比百灵鸟在会计室——不得其所,而且碍手碍脚。城市应该有所遮盖,应该用热水管保暖,应该用电气照明。天气是乡下的大姑娘,她在城里抛头露面会于己不利。我们很爱跟她在干草堆的田野里调情,但在蓓尔美尔大街[1]上遇见她,她就似乎不是那么富于魅力了。在大街上她简直让人受不了。那种坦率的、自由的欢笑,以及亲切悦耳的声音在牛奶场里听起来很惬意,可是对城市培养出来的矫揉造作的生活却很不协调,所以她的举止就显得令人极难受。

就在这几天,她很优待我们,接连下了几乎三周的雨;而我呢,正如曼塔里尼先生所说,竟成了,一个该死的、潮湿的、渗水的、令人不快的家伙。

我们的隔壁邻居不时从菜园子后门出来瞧瞧,他说这对农村非常有利——不是指他从菜园后门出来,而是指天气。其实他对天气一窍不通,可是自去年搭起种黄瓜的架子以来,他就把自己视为农业专家了,而且讲起话来也就这么荒唐,一心要使住在这斜坡地带的邻居们都以为他是退休的农民。我仅希望他唯有这次正确,而天气也确实给人带来了好处,因为它就给我带来了相当大的损害。它既损坏我的衣服,又破坏了我的脾气。说到脾气,我倒负担得起,因为我有着充分的供应,但最令人痛心的是看到亲爱的旧帽子和旧裤子疲沓下垂,在冰冷世界的风吹雨打下提前磨损而破败。

还有我那套崭新的春装。本来是非常漂亮的衣服,如今却挂在那里,溅满那么多稀泥,我简直不忍心瞧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