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锦幄中君臣论国是 花厅内宰辅和情诗(第3/9页)

师相一番教诲,小皇上听得认真,深感当皇帝不容易,该学的东西太多太多,他回味一番,说道:

‘‘皇帝用错印决非小事,这六幅字作废了,朕下昼回西暖阁重写,重钤印。”

‘‘如此甚好,”张居正满意地点点头,望了望锦幄外影影绰绰的人影.又道,“今日的讲章,陛下听过了,不知还有什么要问的?”

小皇上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孔圣人讲‘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于慎行的解释已很通透。依朕来看,故旧,对于朝廷来说,就是戚畹勋贵,王公大臣。对这些人,不可求全责备。只要没有大的过错,朝廷对他们一定要宽容,要善待,这是天予施行仁政的内容,朕不但要做到,而且还要做好,元辅,朕理解得对么?”

从这席话中可以看出,小皇上听讲很认真,但张居正担心小皇上因“仁”乱法,便及时提醒道:

“故旧无大故,朝廷的原则是不弃,不弃就是让他们得以机会效命朝廷,而不是让朝廷花民脂民膏.养一帮闲人。”

“如今,戚畹勋贵、王公大臣里头,可有闲人吗?”朱翊钧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居正。

“有而且还不少。”张居正的口气十分笃定,“就说那个驸马都尉许从成,不单吃着朝廷的俸禄,还坐享着上万亩皇上赐给的子粒田收入。乡下有田庄,城里有店铺,已是富得流油,论资产,早在武清伯李伟之上。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但不能帮朝廷做一点实事,还到处惹是生非。太后倡议子粒田征税,他不但不支持太后,反而头一个反对。”

今日的经筵,许从成也参加了,冯保朝锦幄外头看了看,小声说:

“许都尉还是做了一点事情,每年春秋两次郊禋,都是他代表皇上主祭。”

张居正一笑,讥道:“一年中就做了这两天差事,这还不能称作闲人么?”

关于子粒田征税问题,涉及到的利益群体是藩王宗室和王公勋贵。单凭俸禄吃饭的朝廷大臣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因此都积极支持这一改革:倒是那些拥有子粒田势豪的大户反对者甚众。近些时,各种传言不绝于耳。小皇上听多了,有时候也难免动恻隐之心,认为这些哭穷的王公自有可怜之处,但他深信母后的决策没有错误,也谨记张居正的教诲“圣君不可有妇人之仁”,因此对这类的告状一概不理。方才张居正说到的许从成,倒着实让他犯难。从亲情上讲,这许从成是他嫡亲姑父,但也正是他,对子粒田征税反对尤烈。据东厂呈上的访单得知,前不久在荆州城中发现的那一位神秘的刺客,可能也与这位驸马都尉有关。甚至有的官员还根据这一传闻递上奏章,要求对许从成从严惩处。小皇上心里头思忖:张居正今日对许从成的抨击,可能与这些传闻有

关。他知道此时如不明确表态,任其事态扩大,必然对皇室不利,便说道:

“元辅说许从成是个闲人,虽然不假,但责不在他,今后,多给他派些差事就是。至于子粒田征税,他是发了一些牢骚,突然要他往外拿银子,心里头憋气,说些难听的话也是情有可谅。最近,荆州知府赵谦被人毒死的事,居然有人说与许从成有关,这完全是胡说八道。”

听鼓听声,听话听音,张居正一听小皇上有袒护许从成之意,也立马就地转弯,回道:

“荆州刺客一事,下臣谨遵圣命,不予追究。”

“如此甚好,”小皇上仿佛搬开了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笑道,“赵谦被金学曾查出是一个贪官,本属死有余辜,这事查起来也无甚意义。”

“圣上所言极是。”张居正附和。

小皇上想了想,又回到方才的话题,又道:

“先生讲朝廷勋贵多半都是闲人,但他们都是功臣之后,朝廷对于功臣,若不多加抚恤,今后,谁还肯为朝廷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