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真实

曲沉舟猝不及防呛了一口,在桌上摸了茶杯匆匆灌了一口水,才不敢相信地抬头,在对方的眼神中确定了,自己没听错。

是他爬了重明的床?

不可能吧…不过也……未必。

他时时刻刻担心的都是自己昏迷中说错话,却没想过会听到如此惊悚的问题。

“还记不记得?”

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不记得。”

“不记得就好,”柳重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那现在跟我念一遍——是我主动爬上世子爷的床。”

曲沉舟涨红了脸,对方这是诚心为难,这个坎左右是不可能轻易过去,他只能站起身,正要跪下赔礼示弱,却被人拦回来。

“你不是说,你从来只说真话吗?念一句来给我听听?”

他心中一凛,这话正应着从前的一处困惑,只是那时重明已远在千里,无人为他解答,他又当局者迷,始终无法参透束缚自己的局。

“……”他正襟危坐,心中默念了一遍,可开口时,却发不出半个声音。

“怎么?”柳重明收起一脸戏谑,看着他无声翕动口唇,问:“是不想说,还是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

“那你再跟我念一句——不是我主动爬上世子爷的床。”

这一次,回答柳重明的,仍然是无声。

曲沉舟比谁都意识到这问题所在,这也曾经是他长久的迷茫之处——不是和是之间,必然有一个是正确的,可他哪个也说不出来。

他从前也曾试着用这样的方法,去寻找未知中会发生的真实,却从来都一无所获。

人人都道他言无不中,可他自己知道,没有谁都真正洞悉尚未发生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柳重明向他探过身来,影子压在身上,重逾千金,令他无法躲闪。

“沉舟,你之前说,你只能说真话,是吗?”

“是。”这句肯定的回答轻易地出口。

“但我认为不是这样,”柳重明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丢在桌上:“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说过,一旦对丹琅究其根本,江行之总是跑不了的。可惜,你失算了。”

曲沉舟愕然,飞快扫了一眼,诧异问道:“是凌河?”

之前的一切都如他所料,齐王风头正盛,而江行之又因丹琅而牵扯进了齐王和怀王的乱局,必然不会被齐王保下。

可他没有料到的是,江行之一案居然由大理寺的凌河接手。

满朝上下,除凌河之外,绝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为江行之洗脱罪名。

就是,洗、脱、罪、名。

即便是曹侍郎受了暗示将人送给柳重明,即便是丹琅当真偷了那本账簿,断了丹琅中间这道重要的人证,落在江行之身上的罪名便可大可小。

唯一的区别便在于这案子是由谁来审。

凌河在大理寺刑科素来以严谨细致闻名,又兼铁面无私,有罪的跑不了,无罪的也不会轻易入刑。

这案子只有落到凌河手里,才是江行之的生门。

可是……这机会微乎其微,若照正常来说,根本不可能。

仿佛看出曲沉舟的诧异和不解,柳重明示意他往后看。

“照理说,江行之这事该是先送去刑部,但太后老人家开了口,说宁王荒唐,怀王受了委屈,江行之又是齐王长史,此事干系重大,务必查清,皇上就亲口指了凌河接手。”

“太后……”曲沉舟看着那几个刺目的字,有些脱力地向后靠去,喃喃低语:“有人……为了江行之,求太后出面……”

“这是稍后再谈的第二桩事,”柳重明向他勾勾手指,提醒道:“你失算了。现在案子还没审完,但凌河那边的动静,听说是人证物证都不足,江行之怕是很快就被解除禁足了呢。”

“没有收监?”

“没有。这么看,江行之身后的人倒当真是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