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3/4页)

“嗯,”宋清越点点头,“这个我懂,我就是觉得不真实。”她带着点迷惑地看着林青浅,“我总觉得,我还没抓住你。”

林青浅心中一凛,宋清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么?

自己展现在宋清越面前的,是温柔的恋人,是强大的后盾。但这只是片面的自己。

小孩由于过去的经历,从小又被林之音和自己保护地太好,大概是成了一个理想主义者,她热爱规则,信仰正义,痛恨藏在水面之下的肮脏手段和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

可自己最擅长的恰好是这些东西。和宋清越不同,她更愿意称自己是一个“道德真空”,是一个悲观的实用主义者。

道德这东西,在商战上只会成为拖累,往往两家公司死磕到最后,比的就是谁更不要脸。

两个人在一起了,自然要接触到对方更贴近真实的一面,到那个时候,手上并不干净的自己,会不会受到小孩的怀疑和厌弃?

这才是林青浅最怕的东西。

她尝试着让宋清越接触了一下自己的决策——比如那个手持竹觥把柄打小报告的人,但是小孩明显地不理解。这还是小事,不管是自己做出让步还是宋清越不去干涉都没有问题,以后遇到了大事的时候呢?

她心中泛起忧虑。

她思虑了一会,轻声开口:“清越,你觉得一个清廉但愚笨的官好还是贪婪但能干的官好?”

这是一个自古以来就很经典的话题了。

小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当然是先重德啊。”

“他是清廉了,但他干不成事,不能帮民众解决问题,生活水平没有得到提高,遇到突发状况也没办法处理,这样的官是好官吗?”

“但他不作恶,林青浅,不要混淆概念。”宋清越认认真真,“有道无术,术尚可求也,有术无道,止于术。处理事情的方法是可以练习的,手段不是人人生下来就有,但是道德,丢了就是丢了。贪官今天贪的是财,从百姓口中巧取豪夺,以后就有可能贪名贪权,卖国求荣或者出卖领导上级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林青浅仿佛最隐秘的东西被小孩击中,脸色有些苍白。

算了,慢慢来吧。她苦笑着,摸了摸宋清越脑袋,神色飘忽。

“林青浅,你问这个干什么?”小孩还没意识到林青浅的思绪已经发散到了很久之外,但心中下意识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她看着林青浅的眼睛,迷惑地问。

“没事,”林青浅醒转过来,“是公司选人的事,我在思考用哪个,问问你的意见,说不定旁观者清呢?”

“哦哦,”小孩隐隐约约感到哪里不对劲,但还是点了点头,“那你一定要挑清正的那个,话说回来,”她嘟囔着,“难道就没有又清廉又有能力的人吗?”

林青浅笑笑,“有的啊。”

其实,清廉但有能力的人很多。

但是一个人有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是否能发挥。而一个清正的人往往与身边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想要施为,又怎么不会受到身边环境的影响和阻碍呢?有十成力,只能用的出一成,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只有那种牛逼到了极点的人物,才能在污浊的环境下保持自我,若非如此,古代士人也不会如此推崇“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因为这实在是一件难事啊。

君不见风\骚如屈原,也只能被流放后长叹“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公,也只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文采横溢如李白杜甫辛弃疾,却也都叹过报国无门。真正做了点事的人,诸如张居正,却也是巨贪,与环境同流合污罢了——不然如何做得事?

能一边保持自我一边改造世界的,从周王朝数到如今,也只有三个人:孔子、王守仁和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北大图书馆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