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一对玉镶犀角枕置在八尺象牙床上,银绣缘边毡上铺着五彩龙须席,这本是仙人也住得的房间,此刻却显得冷冷清清。

凤戏阳坐在妆镜前,神思恍惚,四天了,她一直没能见到夏静石一面。

白天他不是在议事就是陪着雪影的父亲弈棋练武,到了晚上,无论哪个时辰让人去请,得到的回答也都是同样的:殿下尚有事务未能处理完毕,请王妃先行休息。

那天看着他坚定的一步步走回车辇,大声命令队伍继续前行,可她总觉得好象有根丝粘在了他的身上,随着路程越来越远而扯得越来越细却始终没有断裂开来。

本以为,哪怕得不到他对一笑那样深沉如海的温柔,能天天对着他宁静的微笑也是好的,但——戏阳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是那么深刻的爱着他,他却根本无所谓。

从小,她是夙砂的明珠,只关心好看的裙子和适合戴的珍饰,然后认定了他,变成锦绣王朝镇南王妃,他的妻子。本以为这样就能和他幸福的过到老了,却忽然碰到了一堵看不见的高墙——自己带着富贵逼人的天真闯进了他的生活,若不是阴差阳错的听到了那些谈话,她根本不会知道,原来,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欢迎她。

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寂寞啊,身边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畅言心事的人,而人生碌碌,是否真如庄周梦蝶,但梦里的那只蝴蝶,要到何时才得偿所愿呢?

身边的空气忽然灼热起来,凤戏阳恍惚的回头,那绵绵纱幔起伏的门廊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株红得妖野的曼佗罗,风吹动着纱幔,散出涟漪一般的波纹,到处飘荡着曼佗罗的花瓣,散发着诱人的香——曼佗罗的花朵是如此的绝美……

那花树忽然动了,不,那不是花树,是付一笑!

帐幔翻飞间看不清她的面孔,但她每一声细微的喘息和满身散出仇恨的火焰,都一字一句的述说着,凤戏阳,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凄凉的感受,它会轻轻的抚上你的手,慢慢的攀上你的肩,柔柔的抚着你的脸,渐渐的夺去你的每一寸希望,再狠狠的掐断你的每一丝呼吸,直到你将我的幸福还给我!!!!!!!!!!!!!!!!!!!

哀恸欲绝的尖叫裹着旋舞的血色花瓣呼啸着飞来,砸在凤戏阳的脑门上。

顿时天昏地暗。

“……饮食方面以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为主,只要安心静养,两三日便能康复”,凤戏阳醒来时,医官正垂着手向背对床榻的夏静石陈述着诊疗后的判断。

他终于来了,凤戏阳几乎想起身投进他怀里,将压抑数日的委屈和痛苦化成眼泪统统揩在他胸前,但忍了一忍,小心的收住泪水,又闭上眼睛。

留下几张调养的方子,医官便告退了,凤戏阳听着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中愈发紧张——他,不会也跟着离开吧。

很长时间的静默,她几乎忍不住要睁开眼的时候,一旁传来低低的叹息声,衣摆簌簌的摩擦着,投在她脸上的光线也暗了下来,床榻微微一动,夏静石坐在了她的身边,轻柔的扯过丝被,将她搁在外面的手盖上。

他淡淡的温柔萦绕在周围,凤戏阳再也忍不住泪水,睁开了眼,哽咽着唤道,“夫君。”

夏静石一怔,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刚才晕倒了,医官开了些滋补的方子,我这便叫人去……”

戏阳不及擦去泪水便急急拥被坐起,扯住他的衣服哀恳道,“药晚些再吃——夫君能陪戏阳一会儿吗?”,夏静石安慰的拍拍她手背,“你先躺下,我多陪你一会儿就是。”

她没有放开手,略有些不安的说,“夫君,是戏阳惹得你生气了吗”,夏静石唇角微微一动,宽慰道,“你不要乱想,近日是比较忙些,因为离开锦绣太久,积压了太多事务,过些日子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