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明珠作廊灯,蚕纱为帐幔,金箔装饰的盘龙柱子,凤型香屏上点缀着美玉琉璃,四下望去,月明星灿,明珠显得更加晶莹,倒影在廊下波动的水面上,恰如月下广寒,立在莹莹的幽光中,平生出一种银河为被月为枕的感觉来。

跟在一笑身边的姑余长大了嘴四下看着,渐渐露出喜色来,含糊的说,“这是月宫”,秦誉也呵呵的笑起来,“少妃可喜欢这里?”

“秦老说的就是这里?”一笑不解的转过头来,“这是……”,“月宫”,姑余执拗的重复,“这是月宫”,“少妃这边请”,秦誉迈开步子朝里走去。

绕过一屏供着近千座金箔小佛像的影墙,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内苑,秦誉朝其中一间亮着晕黄灯火的屋子指了指,忽然放重了脚步,朝那边走去,扬声唤道,“凤皇子”,一笑顿时一停,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姑余差点收不住脚步撞到她身上。

“秦老……”,凤随歌应声拉开房门从里面扑了出来,看到秦誉身后的付一笑和姑余时愣了一愣,脱口而出,“你们怎么来了”,一笑勉强笑了笑,却没有回答,秦誉连忙解释道,“皇子恕罪,老秦一向口拙,生怕说服不了少妃,所以才将少妃带了过来,想让少妃亲眼看上一看”,姑余应声点头,“所以姑余也来了。”

凤随歌的表情却有些古怪,口里胡乱的应着,“唔,唔,来了”,见一笑早已偏头看向远处,秦誉咳了一声,“皇子和侧妃先聊着,老秦带姑余去其他地方转转”,见凤随歌点头,他拉着姑余朝外走去。

过了许久,凤随歌轻声问,“喜欢这里吗”,一笑提了提嘴角,“很漂亮”,“问秦老买下的”,凤随歌略一犹豫,“原本是想重新整修之后再告诉你的”,一笑没有任何欢喜之色,一面四处张望一面散漫的朝亮着灯火的房子踱了两步,“已经很漂亮了,做别苑吗,还是准备把皇子府搬过来?”

凤随歌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她的去路,指向另一边,“那边的布置很特别,要去看看么,我让人掌灯”,他才一动,一笑便停了下来,眼光在凤随歌与那灯火之间转了个来回,忽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用了,我还是回去吧。”

凤随歌见她表情,连忙拉住她,“里面没有女人”,“我说过里面有女人吗?”一笑笑着,眼光却是冷的,“就算是有,那又怎样,将来整个国家都是皇子的,个把女人算什么?”

凤随歌急了,牵住她就朝屋里拉,“我怎么说你都不会信的,要不你自己去瞧”,一笑不防之下已被他拖动几步,微怒的挣扎道,“没有就没有,动手动脚做什么!”

凤随歌只作不闻,一路将她拖进明亮的室内,又赌气般向前一推,指住墙角,“看见没有,女人在那”,一笑早已愣住——高几上置着的玉盒里盛了赭石、石青、藤黄、胭脂等各色画料,墙角的木架上紧紧的绷住一张巨幅的羊皮,上面绘着一个红衫银弓的英武女子,虽然没有完成,面部也是空白,但那衣着姿态,像极了当年叱喳疆场的——付一笑。

“是你画的?”她愣愣的,“画的人是我?”,嘴里问着,人早已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细细端详着那幅未完成的皮画。

画上,那件珊瑚红的衣甲,已经被刀剑伤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一角甚至已经明显的缺损了长长一幅衣料,让人不得不猜测是否是撕下充做了临时的绷带,用在了某个军士身上——这是真正的战衣,这是宫廷画匠无法用画笔画出的只有经历过战争亲眼目睹过的人才能描绘出来的,战衣。

“我不知道你会画画的,还画得那么好”,一笑看得入神,指尖轻轻点住皮画上的一处,“这里,护肩甲是用熟皮革打造的,应该是有八层护褶,第四、第六与第八片护褶上雕刻有锦绣王朝的图腾,这里的搭扣也不是这样的,应该是以皮带横拉过胸前用铰钉固定在一起的……不过”,她回过头嫣然一笑,眼睛在灯下显得格外明亮,“我还是很佩服你的记忆力,若不是看见这图,我都忘了从前的战甲是什么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