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

青黛描眉,胭脂绘唇,妆镜前的一笑忽然想起水绘园里的那个小阁楼,而往事如烟如云,谁能想到,曾为阶下囚奴的付一笑继飞上枝头成为皇子的侧妃之后,今日又将在夙砂受封为锦绣王朝的兴平公主。

“过一会儿你就要冠带公主宝绶了,公主诶!!”雪影兴奋的在房里走来走去,忽然停下来挥了挥拳头,“我倒要看看自此以后,夙砂国里有谁还敢轻易动你”,说着,雪影又生起气来,“那个凤岐山,根本就是个疯子,要不是看得出凤随歌很在意你,我非逼宁非把你抢回锦绣不可……”

一笑淡淡的笑着,随手从木架上扯下绣有六双彩凤的礼服,朝身上一披,雪影看着她娴熟自如的将圣帝赏赐的月光石宝簪一一插入鬓中,突然捂住脸□□道,“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别光笑不说话好不好,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出幻觉了。”

一笑缚着衣带的手停了下来,“雪影,你觉得我快乐吗?”雪影冷不防被她问住,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反问道,“你呢?觉得自己快乐吗?”

“我不知道”,一笑脸上迷茫之色一闪而逝,“似乎除了继续向前,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她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雪影,“但不管怎样,我必须走下去,因为,没有人是活该被白白牺牲掉的。”

凤岐山远眺着西面的远山,日头正在一点点的向下沉落,残霞如血。

付一笑,她再也不是昨日那个一无所有的低贱女子了,从今开始,她的一言一行都被打上了锦绣王朝王室的烙印,她,代表着锦绣,正如戏阳代表着夙砂一样。

“国主”,一个宫侍怯怯的靠过来,“少妃求见”,凤岐山收回漫游的神思,冷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已经迫不及待要到孤王面前来炫耀一番了。”

一笑迎着秋日的残阳缓缓步入毕安宫,华丽的礼服在夕阳下流溢出胭脂般轻袅的色彩。所过之处,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追随着她,而她也远远的回望着他们,这些往日或抵制或谄媚的人,此刻全恭顺的拜伏在数十步之外。

哪怕他们正在背后骂骂咧咧,但在现在这个正面相遇的时刻,他们还是得对她卑躬屈膝,她已经满足了,她要的也只是表面上的臣服,面上过得去,已经足够。

看着盛装华服的付一笑,凤岐山心中不禁也有些赞叹,从前那个除了傲气什么都没有的付一笑早就奔驰于他的记忆之外,如此陌生,如此遥远。

“孤倒小看了你”,凤岐山冷然哼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的手段,连锦绣的圣帝也被你骗过了”,一笑忍了一忍,平静的解释道,“正是预料到国主会有此一想,一笑才会主动入宫面见国主——此次受封,一笑也非常意外,并非如国主所想,是使了什么手段得来的。”

顿了一顿,一笑续道,“这个时候说这番话或许会被国主视为挑衅,但一笑还是要说,一笑在夙砂的每一步,都是被国主逼着踏出去的,所以对于国主将一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做法,一笑非常不解,但此刻已不会再去追问原由。”

见凤岐山不语,一笑一口气说了下去,“国主担心皇子,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国主太习惯于掌控一切,这样的关爱,其实也是种伤害,所以……”,“所以便要由你来教孤应该怎样做?”凤岐山冷冷的打断她,“你认为你够资格吗?还是你忘了你在和谁说话!”

“国主想太多了”,一笑不怒反笑,“一笑原本是想说,既然已经注定要在同一条路上走到底,何不各退一步,以求息事宁人,也免得皇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欠身行了一礼,“今后,便请国主多多指教了。”

“这老匹夫”,雪影砰的一声将茶盏砸在桌上,恨恨的骂道,“你都让步了,他还死掐着不放——总有一日他肚子里的坏水装不下了得变成脓从头顶和脚心里冒出来”,一笑懒散的半躺在胡床上,勉强抬了抬眼皮,“若听他两句话便要生气,我早气死了。你还是省些力气吧,都是快做娘的人了,脾气还那么大,真不明白你和宁非在一起为什么不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