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欣慰与悲伤(第3/4页)

但是除了这个,即便是在正常的朝政上,为了朝廷的稳定,他让步的地方也很多。

这一切,于谦看懂了。

边境的防线在逐步修复,瓦剌被屡次击退,互市已经谈妥,边患消弭就在眼前,西南的苗乱在逐渐平定,沙湾的大渠工程已经近半。

大战结束,百姓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用再背负沉重的徭役,可以好好的休养生息。

整个天下,正在慢慢的从土木之役的沉重打击当中缓缓恢复过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剩下,太上皇还在迤北,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大明的君臣百姓,土木之役,究竟是多么的耻辱。

太上皇一日不归,大明的体统尊严,就一日被践踏在烂泥当中。

与国而言,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事情,于谦明白这一点,他更清楚,天子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于谦说,纵万人有疑,他亦不疑。

朱祁钰能看得出他说这番话时候的真诚,所以他是高兴的,因为被人认可而高兴。

但是同时,他又感到有些悲伤。

因为,前世的于谦,从没有这么跟他说过。

那个时候,于谦给他的理由是。

“……天位既定,宁复有他……”。

一样是不讲什么孝悌之道的大道理,一样是单纯的从利益角度出发。

但是那个时候的朱祁钰,不明白于谦话里更深层的意思。

说出这八个字,代表于谦的心中,认为他这个天子,始终是虑己身而不虑国。

回想起前世他和于谦所谓君臣相得的数年,朱祁钰不由感到有些悲凉。

他从未得到过于谦真正的忠心。

于谦感激他的提拔信任,也感激自己让他能够施展抱负,但他始终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圣明英主。

尤其是经历了东宫易主的风波之后。

在于谦看来,或许自己和朱祁镇没有什么区别,能力平庸,无德无能,虑己不虑国,一样的任意妄为。

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或许仅仅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没有闹出亲征的乱子而已,就算评价高一点,也无非是稍稍安分,能够垂拱而治罢了。

但是这一点,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太上皇,未必就做不到。

所以,南宫复辟,他顺水推舟,束手就擒,也就没什么不可理解的。

那个时候的朱祁钰,不值得于谦赌上起兵可能的动乱,也不值得于谦赌上自己的身后之名。

这个结论来的如此突然,但却真实的盘桓在朱祁钰的心中,让他感到如此的悲凉。

被理解的欣慰,和想通前世真相的失望,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冲击着朱祁钰,让他的神色无比复杂。

窗外的雨势渐小,滴落屋檐上,化作一丝丝长长的雨线倾泻而下。

一阵冷风从窗户吹进来,让朱祁钰醒过神来。

殿中,于谦的神色泰然,俞士悦的脸上却不时闪过一丝丝的担忧,他们都没有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朱祁钰的目光重新落到于谦的身上,开口问道。

“那么对于这件案子,真相到底是什么,于少保,你如何看?”

同样的问题,他曾经问过王翱和俞士悦,两个人都没有正面回答。

但是他相信,于谦的性格,不会敷衍了事。

果不其然,闻听这句问话,于谦的拳头握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开口道。

“陛下,臣请旨,亲自前往诏狱探望许彬,复旨之时,再回禀陛下。”

殿中安静了片刻,朱祁钰就这么看着于谦,但是这一次,于谦却没有抬头看他。

片刻之后,朱祁钰的脸上忽然浮起一丝笑意,道。

“准了,怀恩,你去将东厂的舒良叫过来,让他陪于少保,亲自走一趟诏狱。”

于谦跪倒在地,叩首道:“臣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