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3/5页)
宋初姀走得缓慢,崔忱就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走走停停。
他们中间一直隔着三尺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伸手就可以碰到。
宋初姀停下脚步,站在池塘边上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池水。
“卿卿。”
崔忱声音沙哑,隐忍道:“对不起,今日之事,我事先不知道。”
宋初姀回头,就着月光下打量这个面色苍白男人。
常年服用千金散抽干了他的精气,眼下泛起淡淡的青黑,他身上的大氅比她还要厚,可露出来的手腕却依旧不见血色。
她依稀记得,许多年前的崔七郎虽然风流,却不像如今这般风一吹就倒。
宋初姀收回目光,缓缓道:“崔忱,你若当真觉得对不起,就应该带我出去。”
崔忱微微一僵,藏在袖中的手瞬间紧握成拳。
是,他不是不能带她离开,但是他没有这么做。那些抱歉的话说出来实在是虚伪。
宋初姀却不在意,理解道:“舍一人讨好新君,从而为家族博机会,若我是你,我也会这么选。”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场怔在原地。
宋初姀又道:“我知道你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崔忱,经这么一遭,我欠你的能还了吗?”
我知你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光这一句话,便让崔忱觉得头晕目眩。他以为在她眼中,自己会是贪生怕死的宵小之徒。
他声音更哑,垂首道:“你不欠我什么,从来都不欠。”
“欠的。”
宋初姀偏头,咬唇道:“你为救我才服的千金散,是我欠你的,但是却不欠崔家什么。”
话音落下,周遭寂静。
崔忱久久没有开口,许久才轻笑道:“卿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的不久。”宋初姀没有正面回应。
外面传来打更声,寒风吹在身上,宋初姀觉得有些冷,于是转身离开。
崔忱这次没有再跟上,而是坐在假山的石块上,仰头望着月亮。
只是月亮好似在与他作对,很快就藏到了云里。
——
宋初姀坐在崔厌床头,掌心在他额头上贴了贴,见并未发热,终于放下心。
或许是看在崔厌是崔忱的血脉,老夫人也没有丧心病狂地让他真生病,只是捏了个由头将她骗回来。
天蒙蒙亮时,崔厌醒了。
他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阿母,嘴一咧就要哭,却在宋初姀一个眼神的示意下憋了回去。
“阿母...”崔厌声音带着兴奋:“阿母以后能不能别离开厌儿。”
宋初姀为他将被子盖好,冷冰冰道:“我不是你亲娘,你亲娘才不会离开你。”
言外之意就是还要走的。
崔厌听懂了,就要哭,宋初姀起身作势要走,崔厌就不哭了。
宋初姀给了他一块玉,温声道:“以后你爹爹要是落魄了,就将玉给卖了,还能换不少银子。”
她其实不欠月娘子什么,月娘子给她做了几顿葡萄冰酪,她就照顾了崔厌许久,真要说欠,也是月娘子欠她的。
她不是什么善人,在乱世里活了二十年,也不过就是想让自己过好些。
以前施粥是这样,救下裴戍也是这样,屈身于新君,还是这样。
崔厌抓着玉佩,小声说知道了。
半大的孩子能知道什么,但他说知道了,宋初姀就姑且信了。
她见他乖巧,大发善心用指尖小心碰了碰他额头,当作安抚。
荣妪站在门前,神色惊慌:“夫人,外面好像是出事了。”
宋初姀回头,淡淡说知道了。
她走出门,刺眼的阳光照下,在她身上渡了一层流光。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衫,裙摆稍稍起了褶皱,湖绿色的裙摆随着她步伐轻轻摇晃,像是钻出笼子的花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