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没心(第3/5页)

在一整天谈判没有结果之后,昆达赤想不搭理她都难。昆达赤第二次谈判时就不到场了,四夷馆来报,他跑南货铺子看新鲜去了。

胡人与童郎中还是磨,累利阿吐第二次开始就很少说话,也将谈判交给手下与童郎中,他自己偶尔冷不丁地问一两句。祝缨把四夷馆的人召集起来,询问累利阿图的动向。

答曰:“没有干什么,也不串连,逢有客来访,我们也都带着通译陪着。哦!对了,他还问,为何本朝官制与写的不一样。下官等也不知道,只好告诉他,那是大人们的想法。他还问了些文人,那些人说,是‘权变’。别的就没有了,他独处时也很谨慎并不多言。”

祝缨命人继续盯紧。

过不两天,又有通译禀报:“他们的使团里有两个人私下说话被小人听着了。他们说‘国相真的要学南人设官职了,我们一向追随可汗,这是机会,也要挑一个官才好。’一个想做户部尚书,一个觉得京兆好。”

又过几日,窦尚书有点坐不住了,趁着大朝的时候叫住了祝缨:“你们骆鸿胪忙得脚打后脑勺,你喝茶静坐,不好吧?”

祝缨道:“跟西番的事不是已经谈下来了?”西番没有累利阿吐这么难缠,前天就订约了。

“那个不算什么,我说的是胡使。”

祝缨道:“那人不好对付。”

“对付?”

祝缨道:“您嘱咐过童郎中了吧?幸亏嘱咐过了,不然他得叫那一位给勾了魂儿。”

“你的魂儿还在不?”

“我俗,”祝缨说,“只认钱。”

窦尚书不再催促,跟着笑了一场。

窦尚书开口了,就不能再消磨时光了。想知道的也偷听到了,这一天,祝缨看准了一个机会。

数日来双方一直在细节打转,童郎中颇为欣赏累利阿吐的风度,若非心里还留着一丝清明,差点就要被带着跑了。也因如此,他说不太出道理来与累利阿吐争辩,只能重复着:“这样可不好,既是交换,就没有独我方让步的道理。”

累利阿吐却是说得有理有据,声音里微微带点低落:“仁者爱人,上邦忍心看到无辜百姓冻饿而死么?”

童郎中既不能说“咱家余粮也不多了,不可能你想要多少就给你多少”,这就露底了。也讲不出来“大家都受灾了,你得多付给我”的话,更不能明说他真不在乎有可能叩边的外国“百姓”的死活。不得已,他可怜巴巴地看了祝缨一眼。

累利阿吐也看了过来,祝缨笑道:“看我干嘛?你们读书人说话总是心来心去的,我就不一样了,我没心。我这儿,只长了一杆秤。”她点了点自己的左胸。

累利阿吐温文尔雅的面具裂开了一道口子,王録事抖了一下,忍住了笑。

祝缨又说:“天下人事物都有自己的分量,称量得出。我想国相也长了一杆秤,您现在要称的,不止这一点粮食吧?”

累利阿吐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要再想一想。”

“静候佳音。”

这一天祝缨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以新年将近,使节几乎都到全了,自己需要巡视四夷馆为由陪同累利阿吐回去。

离四夷馆还有一箭之地,累利阿吐突然说:“少卿,可否单独一叙?”

“当然。”

祝缨在四夷馆里意思意思地转了一圈,发现昆达赤还没回来,又催促:“快要宵禁了,快去找回来。要是敲完了鼓人还没来,就请京兆协助。”

典客令急忙派了人去。

祝缨转身到了累利阿吐的住处。累利阿吐正在等她,桌上的茶点已经摆开了,正中一个架子,上面烤着一整只羊羔。

宾主坐下,累利阿吐道:“少卿一直不说话,一说话就叫人不能忘怀。”

祝缨道:“我是个大俗人,你们说的那些华词雅言我也插不上话,一开口倒叫您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