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3页)

“母亲,您决意如此?”

越侯面沉似水,猛地放下杯盏。盏中茶汤洒出,溅湿了他的手指。

此举出乎国太夫人预料。

她先是一怔,旋即怒形于色,挥袖扫开面前银盏,硬声道:“我不去,君侯还想押我去不成?”

越侯定定地看她一眼,忽地站起身,双拳紧握脸颊紧绷。他在压抑自己的脾气。不满逐年累积,终有爆发的一日。

“母亲身体不适,那便安心调养。宫中事交给袁姬,您也免去操劳。”

“你说什么?!”

国太夫人愕然失色,越侯不欲多言,唤起楚煜转身离开。

楚煜顺势站起身,恭谨向国太夫人行礼。对上国太夫人冒火的双眼,他展颜一笑,温和道:“大母,请保重身体。”

父子俩前后离殿,越侯隔着殿门下令侍人:“国太夫人需休养,不许任何人打扰。”

“诺。”

侍人躬身垂首,脸色发白,汗不敢出。

直至脚步声远去,国太夫人才回过神来。她快步行至门前,抓下额头上的绢布,手指越侯和楚煜离去的方向,怒叱道:“楚江,你这个逆子!”

殿外侍人惶恐不安,殿内婢女也不敢多言。阉奴一改平日里的谄媚,状如惊弓之鸟,只恨不能藏进阴影之中。

君上是越国之主,更是宫廷主宰。

国太夫人确有权威,但这份权威如无根之萍,随时能被收回。

正如今日,只要越侯一句话,她甚至走不出南殿,外人也休想进来。

先君宠爱她半生,看似爱如珍宝,实则将她养成了笼中鸟。这份宠爱有几分真,唯有跳出藩篱才能看清。

越侯和楚煜走向大殿,侍人随行在后。惧怕国君的怒火,侍人谨小慎微,脚步声都轻不可闻。

“阿煜,你可怪我?”

“父君何出此言?”

越侯停下脚步,驻足宫道之上。

身后的南殿被夜色笼罩,披上一层朦胧暗影。前方是正殿闪耀的灯火,即将开启一场盛宴。

“当年你可以不去上京。”越侯站在两条宫道的交叉点,脚下盘踞青石雕刻兽纹,在月光下愈喜狰狞,仿佛活过来一般。

“父君,我平安回来了。”楚煜眼眸微弯,声音和缓,无法分辨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你能归来是你的本领,当年之事无法就此抹去。”越侯摇了摇头,沉声道,“上京旨意固然严苛,你的两位叔父同样符合。国太夫人一意孤行,梁氏纠集附庸推波助澜,没能留下你,终究是我怯懦。”

“父君不必内疚。”楚煜笑容不减,看不出丝毫怨气,反而安慰越侯,“我知父君为难。母亲曾告诉我,父君欲削弱梁氏,助外大父争夺军权,可惜未能如愿。”

楚煜单手负在背后,在袖中收拢掌心,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节。他似在闲话家常,而非一场腥风血雨。

“袁氏落败,我母一病不起。梁氏反扑在意料之中,大母厌恶我也合情合理。父君的处境未必强于我,能在风雨中保住母亲,我已无他求,唯有感激。”

围绕军权的争夺历来充满了刀光剑影和阴谋杀戮。

袁氏技不如人,家族一落千丈、好在根基未灭。梁氏屹立不倒,权柄更胜往日,殊不知烈火烹油,早晚有一天会加倍偿还。

大概是看清这一点,国太夫人才想方设法送走楚煜,希望自己的小儿子能接任越侯。

她固然任性,却非愚昧无知。

任由一个有袁氏血脉的公子掌控越国,梁氏必然陷入泥潭,注定有灭顶之灾。

“到底是委屈了你们母子。”越侯难得如此感性,叹息声出口,道尽他的无奈。

“父君,国太夫人年事已高,您正当盛年。”楚煜拂开落在肩头的一缕长发,一如白日里捻去花瓣。

国太夫人不足为虑,需要留心的另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