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第2/4页)

他们不敢久留,丢掉擦车的雪,打着火把转身飞跑。

火光在风中撕扯,风过耳畔呼呼作响。

车轮压过路面,辙痕变得扭曲。

一名奴隶在途中摔倒,爬起时,掌心溢出暗色的血,在寒风中缓慢流淌,快速凝固。

奴隶回到营地时,缪良一行人早已下马。

甲士停留在马旁,缪良整理过衣冠,迈步进入大帐。

帐内摆放数盏铜灯,火光闪烁,灯下盘绕暗影。

香炉萦绕青烟,袅袅香气沁人心脾。

药炉刚刚熄灭,熬煮的汤药摆在桌上,散发出浓烈的苦味。

“参见公子。”

“起。”

林珩唤起缪良,试了试杯盏的温度,端起汤药饮下半口,旋即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溢满口腔,继而滑入胃中。他早习惯这种味道,自始至终面不改色,好似饮下的不是苦药,仅是一盏清水。

“大母遣你来何事?”

“越公子煜送来书信,言楚有异动。国太夫人担忧您的安危,请您尽快回城。”缪良从背上解下信匣,双手捧着送到林珩面前。

“公子煜?”

林珩微感诧异,打开信匣,取出匣中锦囊。

信非撰于竹简,而是写在绢布之上。

林珩解开系绳,取出叠起的绢布,一层层展开,竟覆盖半个桌面。因编织手法巧妙,绢轻且薄,在光下近乎透明。

持绢移近灯火,上面的字迹仿佛悬于空气之中。

“越绢。”

越绢乃是越国独有,每匹价值百金。

上京好奢华,上行下效,王女和贵族女眷皆以穿着越绢为美。花纹独特的越绢时常被争抢,甚至能卖出天价。仅靠出售绢,越国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年年国库丰盈。

价值连城的绢竟被用来递送书信,若被上京众人所知,必会捶胸顿足,怒言暴殄天物。

林珩展开信件,细读上面的文字。

看到越侯在冬猎遇刺,刺客使用楚国的铁箭,他不由得挑了一下眉。

“冬猎,刺客。”

放下信件,林珩习惯性地敲击指尖,望着落在帐上的暗影陷入沉思。

缪良屏息凝神,恭敬立在原地。他很擅长此举,稍不留意就会忽略他的存在。

马塘守在桌案旁,不着痕迹扫他两眼,其后收回视线,表现得若无其事。

马桂回来复命,先经通报再掀起帐帘。

冷风灌入帐内,林珩停止敲击,目光移向缪良,道出心中决定。

“缪内史,你回宫禀报大母,刺客悉数就戮,我毫发未损。冬猎关系重大,不能中途而废。”

“诺。”

心知林珩言出必行,缪良十分识时务,没有多嘴劝说。他正准备离开大帐,忽被林珩叫住。

“且慢。”

“公子有何吩咐?”

“越骑仍在城内?”

“尚在。”

“公子煜好意拳拳,我理应回信。冬猎尚有四日,令他暂留,待我回城。”林珩斟酌道。

“诺。”缪良恭身领命。

又等候片刻,见林珩没有别的吩咐,他才行礼退出大帐,召集随行的甲士,上马出营连夜回城。

帐帘落下,末端轻轻摇摆,终归于平稳。

马塘拨亮灯火,移走杯盏。

马桂站定在林珩身旁,低声道:“公子,仆查过刺客,没有任何他国私物。甲胄、衣履、腰带皆出晋国,无法辨明身份。”

“身上也无标记?”林珩侧过头,灯光舔舐眼角,愈显瞳仁漆黑。

“无烙印,无刺字。伤疤极为常见,乃刀、矛所致。”马桂认真回想,脑中忽然闪过一幕画面,口中道,“一人肩上有厚茧,余者无。”

“厚茧?”林珩执起笔,倒转笔杆,以末端点上马塘右肩,圈出一个形状,询问马桂,“是这样?”

“正是。”马桂心生诧异,“公子如何知晓?”

“我当然知道。”

林珩冷嗤一声,随手丢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