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第2/3页)

钟离君陷入沉默。

墓门彻底封闭,发出一声钝响。

他终于开口,声音紧绷,比松阳君更显沙哑:“无人能敌。”

不能敌,唯有低头。

奢望权位数十载,一夕间明悟,心中仍存不甘。可君位再是诱人,终不及性命紧要。

“马上入宫!”钟离君把住松阳君的手臂,声音急促,“你我去见大兄,当面立誓效忠,求一道旨意,如此才能保命!”

为今之计,低头方能存身。

趁越侯尚在,求他心软或能保命。一旦越侯不在,楚煜不会顾念亲情,他们的下场完全能够预见。

“立刻回城!”

两人同时转身,飞速登上马车,命车奴速行。

“先回府更衣。”

“去我府上,更快。”

越侯痼疾在身,两人素服入宫不吉,先往松阳君府上更换衣袍,梳发戴冠,其后马不停蹄奔赴越侯宫。

彼时,越侯精神尚佳,脸色变得红润,甚至能独自坐起身。

三名医却愁眉不展。诊脉之后,断定是回光返照,以越侯的身体状况已是回天乏术。

楚煜守在榻前,亲手喂越侯服药。

“不必了。”越侯推开药盏,命人去殿外守着,“如我所料不错,你的两个叔父很快将至。”

“父君之意,如何做?”

“不着急,观其言行。”越侯靠在榻上,手指交叠,教授楚煜为君之道,“一张一弛,一紧一纵,过当惩,功必赏。钟离君有谋,然气量狭窄,易钻牛角尖。松阳君看似愚鲁,实则大智若愚。两人各有所长,也有其短,不能用需尽早除之,若能用,不失为两把好刀。”

说话间,殿外传来人声。

送葬的侍人前来复命,言诸事已妥,并道出松阳君和钟离君在城外言行。

“松阳君送陶人俑,及陶牛、羊、犬各十。钟离君送玉、铜两箱,未有人殉。”侍人平铺直叙,没有添油加醋,一切如实禀报。

“不出所料。”越侯早有预期,没有丝毫意外。他没有评价两人所为,而是话锋一转对侍人下令,“你去西殿,严守正夫人。我去之后,宣旨正夫人,命她随我入陵。若她不愿,绞。”

“遵旨。”侍人躬身领命,上前捧起写在绢上的旨意,妥当收在怀里。

见越侯没有更多吩咐,他伏地叩首,起身后退出大殿。

他侍奉越侯数十载,素来兢兢业业,从不敢马虎。越侯对他信任有加,也为他安排好后路。

他却另有打算。

“君上,仆要违命了。”

君上薨,他不能再活。为君上殉葬,入君陵才是他的归途。

时近日落,金乌西沉,绯红漫天。

侍人迈下丹陛,正遇松阳君和钟离君联袂走来。

两人逆风而行,袍袖振动,腰间环佩金印相击,流苏缠绕,短暂浮现金光。

大殿内,越侯听人禀报,轻叹一声:“终于来了。”

楚煜随手放下药盏,回身看向殿门。

门扉敞开的瞬间,晚霞坠入殿内,霞光覆上红衣公子,漆黑的双眼映出门前两人,瞳孔罩上暗红,如同血色。

松阳君和钟离君同时一凛,好似被凶兽锁定,下一刻就要命丧黄泉。

两人强自镇定,恭敬走入殿内,向越侯叠手下拜。

换做平日,越侯早已经叫起。今日却迟迟不出声,直至两人额头冒出冷汗,他才开口道:“起,看座。”

松阳君和钟离君直起身,一起看向榻上的越侯。

面色红润,精神尚佳,若非形容消瘦,压根看不出是久病之人。

想起国太夫人被鸩杀,对照越侯的模样,两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四个字:回光返照。

思及此行的目的,两人神情变幻,不约而同起身,面向越侯大礼参拜。

“君上,臣言行有失,追悔莫及。唯求洗心革面,将功补过,望君上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