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越军大营内,楚煜听人禀报,得知楚、齐使者已至晋军营前,并无丝毫意外。

帐内群臣议论纷纷,猜测楚国和齐国的用意,想到某种可能,皆是眉心深锁,神情肃然。

“君上,楚人狡诈,不得不防。”令尹子非率先开口。他的话也代表众多越国氏族,“大军对垒,胜负至今未分。我军与晋军占据先机,楚、齐分明处于劣势。纵一时纠缠互有损伤,敌军更甚,必先一步无法支撑。届时,胜局抵定。”

执政所言在理,氏族们纷纷点头。

越国与楚国有世仇,不死不休。一旦抓住机会,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在越国氏族看来,这场战事固然惨烈,战机却千载难逢。不惜代价死战到底,不能灭楚也能促其内乱,使楚国陷入长久内耗。

待其进一步衰弱,越国再起兵,必能报仇雪恨!

“君上,若楚要言和,晋会否休战?”钟离君开口,声音并不高,却成功使大帐内安静下来。

他提出的疑问,也是众人迫切想要知晓。

面对聚集来的目光,楚煜没有作答,而是斜靠在屏风前,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转动茶盏,一圈,两圈,三圈。

漆金屏风在他身后展开,一头於菟盘踞其上,雕纹精美,纤毫毕现,愈显得凶狠狰狞。

凶兽嵌金,华贵非凡。

正如一身绯红的越君,看似慵懒闲适,嘴角隐现笑纹,眼底却不见一丝温度。与之对视,只觉寒意涌动,冷彻骨髓。

帐内愈发寂静,落针可闻。

寒风从帐外刮过,雨仍下个不停,牵连成灰白色的雨幕,充斥天地之间。

地面积水,水流交织成网,串联整座营地。

泥土被浸透,又湿又滑。

巡逻的甲士经过,不小心就会打滑。更不走运的,一脚踩入水洼,寒意包裹足底,沿着膝盖攀爬,再是身强体壮也禁不住直打哆嗦。

一队甲士冒雨巡逻,从国君帐前经过。铠甲摩擦穿透雨声,引来帐前侍人的注意。

两名侍人抬起头,迅速扫过甲士一眼,确定没有任何异常,旋即收回目光。

在两人身后,帐帘短暂被风掀起一角,雨水顺着缝隙流入,打湿了铺在地上的兽皮。

帐帘落下时,楚煜的声音终于响起,温和、平静,字里行间却充斥血腥。

“上京生变,王子肥谋逆,天子身中剧毒,执政重病不起,局势糜烂。上京贵族多鼠胆之辈,臣于逆贼,不过时日早晚。”

说到这里,楚煜略作停顿,环顾帐内,突然间加重语气:“寡人为诸侯,有守土勤王之责。今王子肥犯上作乱,岂能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君上,莫非真要休战?”令尹神情微变,显然不赞成。

帐内氏族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希望就此停战。

“当然不会如此简单。”楚煜清楚众人的想法,话锋一转,“王子肥谋逆,势必要赴上京勤王。但战端源于楚,且战局于其不利,必不容其从容脱身。”

经过数日鏖战,大军胜负未分,局部却互有输赢。

近二十万人的战场,车骑、弓马、步甲,多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战损十分接近,终非完全相同。

经过粗略统计,晋、越联军总体好过楚齐。

相比晋国和越国,楚国形势不利,更希望从战场脱身,齐国想必也是一样。

越国氏族有底气继续战事,拖也能将楚国大军拖死。

以楚国氏族的作风,一旦承受不住损失,必然会发生内乱。届时,楚侯能否压得住还是未知数。如果压制不住,这个庞大的国家极可能分崩离析。

然而,以国君透出的口风,显然局面不会如众人所期望的发展。

“君上,两国使者过营,晋侯有何打算?”令尹再次开口。他知晓林珩夜间过营,猜出两人必有谋划。此时当面提出,希望楚煜能给出明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