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妍行止有过,寡人必惩之。赵弦在楚都纵火,焚宫室,伤我妹,且惊悸我父,使我父病情加重,又将如何?”

如楚煜所料,楚项前言不过是引子,突然间话锋一转反诘齐国。

楚妍鞭笞公子弦的确不对,更不应该戴枷囚笼在城内示众。她的举动踏过底线,齐国绝不可能容忍。

但此事有一个前提,公子弦并不无辜,反而有大过。

“齐王有信,寡人亦有。”

楚项正视赵弼,从袖中取出一张绢,乃楚妍亲笔所写。

信中详细记录整件事的经过,包括赵弼何时放火,怎样击伤楚妍,又是如何逃出禹州城,其后在城外被抓。

楚妍用词简练,没有丝毫添油加醋,每一句话都经得起推敲。单看信中的文字,与她的行径有天壤之别,简直判若两人。

“赵弦火焚楚侯宫,数座殿阁付之一炬,惊君驾。”

“剑伤女公子,杀宫人五。”

“夜半驾车冲出城门,藏匿村庄,百名甲士为围剿捕获。其行早有预谋,想必筹划多时。”

赵弼质问楚国蔑齐,楚项先抑后扬,当场反戈一击,斥公子弦行恶。

“齐王疑寡人指使楚妍,寡人同样要问赵弦所作所为,齐王是否一点也不知情?”

不同的用词,相同的内涵,全部抛回到赵弼脸上。

目睹两人这番来回,楚煜笑意不减,就差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

他如此表现看似无礼,却成功使赵弼和楚项打消怀疑。

公子弦行为骇人听闻,楚妍也仿佛失去理智,两人不曾亲眼目睹,难免心疑事有蹊跷。

赵弼当着林珩的面兴师问罪,看似被怒火控制情绪,实则也在试探,想要看一看事情背后是否有晋越的手笔。

楚项也是一样。

作为多年的老对手,他十分了解越间的能力,若言有越间潜伏禹州,绝称不上稀奇。

他担心的是楚妍身边。

女公子妍好养门客,门下豢养千人,真才实学者有,鸡鸣狗盗之徒同样不缺,还有个别以色侍人,其行参差,良莠不齐。若有越间混在门客之中,借机浑水摸鱼,搅乱风雨,未尝没有可能。

他表面质问赵弼,暗中也在观察楚煜,见对方情绪外露,不仅乐见楚齐反目,更按捺不住落井下石之意,心中的怀疑反倒减轻几分。

所以,这件事当真是凑巧,非是有人背后推动?

楚项和赵弼四目相对,一人面带沉怒,一人双目喷火。两人同时手按佩剑,随时将要拔剑相击,血溅三尺。

楚煜笑意更深,一抹沉思划过眼底,眸光扫向林珩。

林珩察觉到他的视线,目光迎上来,却是不动声色,波澜不惊。

楚项和赵弼疑心楚煜,全因越间遍布天下,名声如雷贯耳。殊不知在这件事上,越人的确不曾插手,楚煜被疑心实属于背锅。

反观晋君,看似毫无瓜葛,却实实在在参与其中,与这场变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庸入禹州城,与公子弦秘密接触,借由峦青传递消息,搜集宫内情报,书信一封接一封送回晋国。

公子弦连遭变故,有国不能回,有家却形同虚设,明面上是与楚国女公子联姻,实则地位尴尬,在楚人眼中更类面首。

他曾踌躇满志,剑指国君宝座,如今却沦落楚国,多年期盼皆泡影。落差之大,他实在难以接受。

愤懑、凄凉、仇恨、癫狂。

情绪郁结于心,日积月累,就如火山蓄势待发。只需要一个火星,或者轻轻一推,一切便水到渠成。

门客峦青就是推手,他恨透了使自己残疾的楚人,不惜一切都要报仇。

庸则是递火把之人。借助商人的身份,他描绘城池图,打探清楚巡逻甲士的换班时间,连公子弦逃亡的路线和落脚的村庄都是他事先敲定。

这一切,他都在秘信中提到,林珩皆有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