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些不安(第3/4页)

当年祝隐洲的母亲被皇帝用鹤顶红毒杀后,便被太子命人抛尸去了乱葬岗。

等平南王带着祝隐洲赶到时,她的尸身已经被野犬啃咬得残缺了。

那日母亲身穿的雪青色绣裙,还是她让祝隐洲帮着从好几套裙衫中选定的。

但也已经被撕破,被暗红的鲜血浸染,看不出原本面貌了。

终于平息下咳嗽的皇帝对上祝隐洲冷清阴沉的眼神,不由得心神微凝。

他从未见过祝隐洲此时的模样——

清隽鲜明的眉目间多了几分凌厉的邪气和杀意,一贯无波无澜的眼底透着给人以浓重压迫感的凛冽。

再不是那个清冷克制的如玉君子。

而像是来找他追魂索命的恶鬼。

祝隐洲竟不只是恨他,还想杀他。

仅仅为了他的母亲。

在他一贯的克己疏冷之下,竟把这份杀意藏了这么多年。

“你到底想要什么?”皇帝勉强按捺着怒意问祝隐洲。

“一份罪己诏,”祝隐洲言简意赅道,“我要你承认当年不该草菅人命,毒杀我的母亲。”

他要为他无辜惨死的母亲讨一份公道。

“你只需写下罪己诏,我父亲会替你盖上帝王玉印。”

“你以为你爹会像你一样大逆不道吗?!”皇帝目眦欲裂,厉声斥道。

祝隐洲眼尾微微上挑,反问他:“你以为,他今夜为何不在殿内?”

皇帝心里一紧。

他今晚醒来时,林太傅和沈相都在身旁,但并不见往日时时都守在自己身边侍疾的平南王。

“你们父子竟大胆至此!”

“你就不怕我派人杀了那沈氏……”

“她叫沈晗霜。”

祝隐洲打断了皇帝的话。

他顿了顿,似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纠正皇帝。

皇帝一直不屑于去记这些女眷的名字,而祝隐洲心底下意识不喜皇帝对沈晗霜的这份轻蔑与鄙夷。

他敛回心神,随即又讽道:“你以为,你还有命对谁发号施令?”

“你若不写这份罪己诏,便会和你心爱的太子一样尸骨无存。”

因心绪起伏太大,皇帝正捂着心口气喘不止,脸色难看得厉害。

他是一国之君,祝隐洲却要逼他在身后名和全尸之间选。

皇帝不知道的是,无论他怎么选,身后名和全尸,祝隐洲都不会给他留。

那份罪己诏,即便皇帝亲自写了,他也不会真的觉得是他自己错了。所以祝隐洲只需要有那一份东西而已,由旁人代笔也并无不可。

他只是想让皇帝经历那些挣扎,犹豫,恼怒,无力。

然后死去。

他从不是什么言出必行的君子。

祝隐洲不再久留,径直转身走出了宫殿。

守在外面的沈相和林太傅相视一眼,并未多问,默契地同张太医一起进殿朝皇帝走去。

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

祝隐洲还记得,他本打算过来看一眼便回王府换一身沈晗霜为自己准备的衣衫。

方才又想起了和母亲有关的旧事,祝隐洲忽然有些迫切地想回家。

他和沈晗霜的家。

他抬步朝宫外走去。

沈晗霜已经离京往洛阳去了,他和沈相都派了人护送,不必担心已活不过今夜的老皇帝还有余力伤及她。

但祝隐洲心底仍有些不安。

或许是因为他许久不曾归家了。

自成婚以来,他还从未在外待过这么久。

祝隐洲不自觉加快了回府的步伐,朝着他和沈晗霜住的明溪院而去。

沈晗霜离京前应命人仔细打理过,明溪院看起来格外干净整洁。她总能将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没有理会院子里神色诧异的侍女,祝隐洲抬手推开了卧房的门。

嗅到熟悉的,沈晗霜喜欢的那种清淡花香,祝隐洲的心才终于安定了下来。

却在看见桌上那几个眼熟的木匣和残破的香囊时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