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谁都想哭的(第2/3页)

然则下一句又接了上来:“我生下来是个女人,死了的时候自然还是女人,我生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死了也一样。”说到女人两个字的时候,她眼睛里头翻滚起浓雾,继而浅浅归于平静,她没有咬着烟的犬牙,在一个微笑中显露得分明。这女人两个字被说出来,也同样并未使她显出什么柔媚的、令人觉得她可怜的女气来,那一刻你很难抽空去分辨她的性别,那身上那股气质,很难让你因为她此刻的面孔、长发、身形乃至声音,去出神而在意其中的任何一部分,你会以一个整体去看待她,从她那清淡的话语里头,眼前仿佛开始陆陆续续地播放起她这短暂而充满暴力和黑暗的一生,然而此刻却如同她被风吹得鼓起的衣服一般,快然、短暂、临近毁灭,而又因即将毁灭,而使人想流泪。

那没有办法的。

你会流泪的。

想起什么似的,虞渔盯着曲明脸上诧异的神情,嘴角的笑容收了收,继而又扩大了几分。

她语气里的燥意被风吹得散开:“你曲明不要把我当做你的狗,我只是烦了这个操蛋的世界。”

说完,她的不再看曲明,盯着江面,盯着那下头滚滚的江水。

掸了掸手里的烟灰,如同翻墙一般,轻巧地蹲下去,然后一跃而下。

如同下头不是让人尸骨无存的奔涌的寒水,而只是平稳的地面似的。

她的衣衫在下坠的时候猎猎作响。

远处的洛岐闻,因着她的下坠,以一种极其不健康的状态,敬业地做完了最后的表演。

他一边是被虞渔带入戏里的曲明。

一边却是被虞渔的表演深刻震撼着的洛岐闻。

洛岐闻还以为自己入戏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入戏。

可这种状态又奇异得很。

虞渔落水之后,全场的工作人员都朝桥底下看,他们看到虞渔沉了下去,很快等着的救生员还没有去营救,虞渔就自己从水里钻了出来,她不仅会游泳,而且姿势挺灵活的。

好像和方才在桥上那轻巧的翻墙似的一跃接了上来。

本身还沉浸在刚刚虞渔表演情境中的众人忽然轻松了些,下意识想:林椿还没死啊,没死就好。

可一转念又想:不对啊,怎么是林椿呢?是虞渔啊。

嗯,是虞渔。

可也不知为何,就好像从心底主动将虞渔与林椿对等起来了似的。

“我总感觉有点想哭。”

“别哭啊,林椿游上来了。”

“是啊,林椿还会游泳呢。”

“什么啊,是虞渔,林椿……林椿死了。”

“哦,是虞渔啊。”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相关的对话,邹全心里多少得到了几分宽慰。

也不是他一个人将林椿和虞渔搞混的。

他想,不过他现在是分辨出来了,下头的是虞渔,也永远是虞渔。

林椿也是虞渔演活的。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失魂落魄的洛岐闻,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看,洛岐闻也中招了。

笑了一下之后,再看向面前的屏幕,他脸色僵硬了一下,随即好像延迟的剧情似的,颤抖着肩膀露出了薄雾似的笑容,嘴里还喃喃着两个字:“林椿”。

谁也不能免俗。

不过有个先后顺序罢了。

*

那真的是林椿,那也真的不是林椿。

“虞老师,您演得真好。”

工作人员到休息室给虞渔送上一杯热姜茶。

第一次听到别人叫自己老师,虞渔接过茶说了声谢谢,那带着笑意的眸子让工作人员心惊了一下,好像又看到了林椿的影子似的。

“您肯定能火的。”

虞渔捧着那姜茶对人笑:“谢谢啊,借你吉言。”

她笑得和气让工作人员下意识又想多说两句,可惜洛岐闻进来了,后头还跟着邹全。

邹全瞥见虞渔清瘦的指骨握着宽大的黑色杯子,晃了一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