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温絮白在逃亡的路上病倒。

那场难过, 来时悄然安静,离开得也叫人觉察不到。

在冒牌货把二十二岁的温絮白背去车站,他们坐上最后一辆离开的大巴车后, 一切就仿佛回归原位。

温絮白的计划极为完整和周密。

每段路怎么走、怎么利用时间差避开裴家的监视, 全被他考虑周祥, 找不出半点疏漏。

他们在深夜登上火车, 在摇晃的车厢里看见日出, 明亮到晃眼的太阳把云层破开。

唯一的细微出入,也只是冒牌货执意出钱,把车厢升成了高级卧铺包厢——没什么打扰, 很安静的双人间。

温絮白靠坐在床上,披着冒牌货的外套, 察觉到人影,就将视线由窗外收回。

他的眼睛的确已经好多了,不需要再戴眼罩, 能重新看清东西。

“我知道。”冒牌货兑好了温水, 把数好的药递给他, “你批评吧,我乱花钱。”

温絮白微怔, 清俊眉宇透出点无奈笑影,轻声说:“是太贵了。”

照温絮白原本的计划, 这段路要是他自己出逃, 就买硬座。如果是两个人一起, 加些钱再买成硬卧, 也已经完全足够。

可他也只这样说了一句, 就用水将那一把药片送下去。

冒牌货等了半天,有些不解:“就完了?”

“就完了。”温絮白点头, 他把手放在眼前的人发顶,慢慢揉了揉,“谢谢你,小陌。”

温絮白说:“我从没坐过这种车,很舒服,谢谢你请我坐。”

他的语气认真坦诚,没有任何窘迫,完全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局促不安的事。

就像后来的那个温絮白……被困在别墅的二楼不见天日的方寸,依然有条不紊地安排生活。

——挣来一笔钱,温絮白就去买期待很久的、听说非常有效的专业复健训练仪。

——挣来一点钱,温絮白就去买期待很久的花种子,找一点陶土掺水做花盆。

这样的一个人,被流言蜚语肆意中伤,被好事者戳着脊梁说是裴陌的“累赘”、“枷锁”……说成是勒着裴陌喉咙的一根寄生藤。

冒牌货垂着头,借阴影掩饰,压去眼底冷色。

因为带温絮白逃跑更重要,他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件事,但他早晚会处理:“你不要这样……老是对我说谢。”

“我也会打工,也会挣钱。”冒牌货说,“挣得未必比你少。”

温絮白十分相信,坐端正了点头,给他鼓掌。

“……”冒牌货偶尔也叫这人气得磨牙,过去捉他痒。

温絮白其实怕痒,笑得几乎有些坐不稳,很好脾气地认输:“好了,好了,我知道。”

温絮白缓过一点头晕,轻声说:“……我知道。”

等白雾散去,他发现自己正被抱着。

因为实在没有力气,所以温絮白也并没有强撑着坐起来,靠着他抬起头:“小陌。”

温絮白问:“你真的不想留学了吗?”

冒牌货听见这件事,就恨不得杀了那个畜生:“不想,用不着。”

温絮白不把这当成是赌气,认真点头,眼里继续显出思索:“那么……你要不要考虑,做点生意?”

留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是不小的一笔钱,这笔钱本来就是温絮白攒下来,要给裴陌用的。

在温絮白的想法里,他十二岁后就生活在裴家,衣食住行一应花销,不论婚约是否延续,都理当返还给裴陌。

“你很有天赋,不该浪费。”温絮白说,“可以去试一试做生意。慢慢积累,说不定会由小做大。”

冒牌货蹙了蹙眉,他握住温絮白的手,正在测这人的心率,一时忘了别的事:“嗯。”

温絮白就当他答应,欣然放松下来,笑了笑:“那就好。”

“好什么?”冒牌货根本没细听,皱着眉问,“你的心率不稳,是不是难受?”

温絮白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