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新月》杂志问589(第2/4页)

由以上所述可以看出:复兴显然在于根,而不在于梢;在于固定的实质,而不在于变幻无穷的现象;在于灵感所展示的生命内涵,而不在于思想所编织的一时愿望;在于创造精神,而不在于模仿技艺。精神是永恒的,精神所显示的也是永恒的;而技艺只是外壳,打磨得再光,也会消失,其光滑表面所发射的幻影也将消隐。

如果上述观点确定无疑,那么,我们可以肯定地说阿拉伯国家并没有复兴。如果那种复兴被认为是模仿西方现代文明,那也不是什么复兴,因为就连西方国家的有识之士也怀疑那种文明,讨厌其大多数外部表现。

但是,如果阿拉伯国家回过头去,留意一下自己固有的力量,恭恭敬敬地站在自己的古老精神宝库面前,那将真正复兴起来,而且它的复兴是建立在巩固基础之上,而不是暂时的,不久即平息的沸腾。

问:您认为这些国家能够实现联合、统一吗?何时、通过什么因素,语言又起什么作用?

答:这个问题牵涉到政治上的复兴,而不是精神上的觉醒。没关系,我做如下回答:

我认为阿拉伯国家现今没有可能团结起来,因为西方那种强权超越真理的思想,将帝国主义的野心和经济食欲置于一切之上,只要他们有军队和战舰,定会摧毁阻拦他们实现帝国主义野心或经济贪欲的的一切障碍,决不允许阿拉伯国家实行团结、联合、统一。我们都知道那位罗马人所说的“分而治之”的那句话,至今仍是欧洲的通则。世界及东西方的烦恼,则是大炮胜过思想,政治谋略比真理更有力量。

阿拉伯的每一个国家的心脏都在西方某一国的首都胸中跳动,阿拉伯国家怎么能够团结统一呢?阿拉伯的每一个国家都得从西方的某个角落获得自己的政治、文化、经济趋向,又怎能实现相互合作、亲善呢?

在阿拉伯诸国当中,一个国家要想与另一个国家取得政治上的一致,那么它就应该与另一个国家相互交往,相互礼让。假若一国想与另一国政体上联合起来,那它就应该承认和接近另一国。假若一国想在经济上求助于另一国,那么它就应该优先与另一国进行交往。阿拉伯东方明白这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吗?

我要说,他们至今尚未明白。

我要说,他们是明白不了的,除非他们发现他们心中有比那更深远的东西。

何不让有见识者告诉我:叙利亚人宁愿与埃及人交往,而不愿意与西方人交往吗?埃及人宁可接近叙利亚人,而不接近西方人吗?希贾兹或也门、伊拉克的阿拉伯人更愿意与埃及人或叙利亚人交往,而不愿意同西方人交往吗?

请聪明人告诉我:没有经济合作与经济独立,能够实现政治或非政治团结吗?

此外,请智者、名人和公众舆论领导者们告诉我:他们真地愿意阿拉伯国家复兴、团结、独立吗?在这方面,他们充其量不过是发表些议论,但多数见解是愚蠢、无用的。至于他们的个人工作、成就和他们日常生活,与他们妄言和主张完全不同。他们要吃,就用西式盘子;他们要喝,就用西式杯子;他们要穿,就穿西装;他们要睡,就睡西式床;他们要死,就用西方工厂生产的织物做殓衣。

“自由爱国主义者、久经考验的政治家”来和我用西方语言谈阿拉伯国家问题,岂不是笑话吗?

那位“自由爱国主义者、久经考验的政治家”请我到他家去,以便当着那位有教养的妻子面前获得荣誉,而他那位妻子却是在西方学院受的教育,岂不是令人泣泪?我与他同桌就坐,他那可爱的女儿与我大谈肖邦乐曲,他那个彬彬有礼的儿子在我耳边吟诵着迪·穆赛的长诗。仿佛随风而去的灵魂从未把《奈哈温德》、《白雅蒂》和《莱斯特》诸曲注入东方之心,这难道不令人心滴鲜血吗?仿佛那灵魂从未用迈基努、舍里夫、里达和伊本·祖莱格的语言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