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这个村庄(第2/2页)

好着呢嘛,老人家。我说。

我认识这个老人。我那时经常从他家门口过。这是一大户人家,院子很大,里面时常有许多人。每次路过院门我都朝里望一眼。有时他们也朝外看一眼。

老人家没有理我的问候。他望了一眼我,低头摸着白狗的脖子。

黄沙梁还有哪些人?我又问。

不知道。他没抬头,像对着狗耳朵在说。

王占还在不在?

在呢。他仍没抬头。去年冬天见他穿个皮袄从门口过去。不过也老掉了。

我又问了黄沙梁的一些事情,他都不知道。

那村子经常没人。他说,尤其农忙时一连几个月听不到一点人声。也不知道在忙啥。

我走出村子,站在村后的沙梁上,久久久久地看着近在眼底的黄沙梁村。它像一堆破旧东西扔在荒野里。正是黄昏,四野里零星的人和牲畜,缓缓地朝村庄移动。到收工回家的时候了。烟尘稀淡地散在村庄上空。人说话的声音、狗叫声、开门的声音、铁锨锄头碰击的声音……听上去远远的,像远在多少年前。

我莫名地流着泪。什么时候,这个村庄的喧闹中,能再加进我的一两句声音,加在那声牛哞的后面,那个敲门声前面,或者那个母亲叫唤孩子的声音中间……

我突然那么渴望听见自己的声音,哪怕极微小的一声。

我知道它早已经不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