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4/11页)

军务紧迫,他们离开卡塔赫纳时非常匆忙。没有时间举行正式告别仪式,事前只通知了少数几个朋友。根据将军的指示,费尔南多和何塞·帕拉西奥斯留下一半行李,交给朋友们和商号保管,以免在一场前途未卜的战争中添上不必要的累赘。留给当地商人堂胡安·帕瓦儒的是十个存放着私人文件的大箱子,委托他运往巴黎,具体地址以后再通知。收据上注明,万一箱子的主人由于人力不可抗拒的原因而不能索回时,帕瓦儒先生应将文件全部销毁。

费尔南多在布希钱庄存放了二百两黄金,那是他最后一刻在叔父的文具中发现的,谁都想不起是哪里来的。寄存在胡安·德弗朗西斯科·马丁那里的是装有三十五枚金勋章的首饰箱,还有两个天鹅绒口袋:一个装着二百九十四枚银制大勋章、六十七枚小勋章和九十六枚中等大小的勋章;另一个装着四十枚金银纪念章,其中几枚铸有将军的头像。还委托马丁保存一个旧葡萄酒木箱,里面是他们从蒙博克斯带来的那套黄金餐具、一些旧床单、两箱书籍、一把钻石镶柄的佩剑和一支坏了的猎枪。在许多旧时留下的小物件中还存有几副不用的眼镜,度数深浅不一,从将军三十九岁发觉刮胡子不方便开始用的轻度老花镜,直到伸直手臂仍看不清时用的远视镜。

何塞·帕拉西奥斯请堂胡安·德迪奥斯·阿马多尔保管一个箱子,多年来,他们带着这个箱子辗转各地,却并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将军有个特点,他一时冲动会贪多务得,收集一些用处不大的东西,收罗一些庸庸碌碌的人,过了一段时间又不知该怎么处理,只能带着。一八二六年,他从利马到圣菲时带着那个箱子,九月二十五日事件之后,他回南方进行最后一战时仍旧随身带着。“还没有弄清楚是不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不能把它扔下。”将军说。这次来圣菲准备向制宪议会提出辞职时,那只箱子依然在他大大减少的行李之中。他们在卡塔赫纳替将军造财产总清单时,终于决定把箱子打开,发现里面杂乱无章,全是多年前就以为遗失了的个人物品。其中有四百一十五枚哥伦比亚铸造的金币、一帧乔治·华盛顿将军的肖像和他的一束头发、一个英国国王赠送的金鼻烟壶、一个金匣子(钥匙镶有钻石,匣子里面还有一个小金盒),以及一枚玻利维亚的大金星勋章,镶着许多钻石。何塞·帕拉西奥斯把所有这些东西都寄存在德弗朗西斯科·马丁家,列了清单并做了备注,还要了一张收据。这样一来,行李减少到合理的数量,但是还有三箱可以不带的替换衣服,一箱棉麻桌布,共十条,一箱式样不同的金银餐具,将军不愿留下或卖掉,说是以后招待重要客人时或许用得上。人们多次劝他卖掉这些东西,改善经济状况,但他说这是国家财产,一口拒绝。

他轻装简从,一天路程就到了图尔巴科。第二天出发时天气很好,但还没有到中午,风云突变,他们不得不在一株大树下躲避沼泽地的凄风苦雨,露天过了一夜。将军诉说肝脾疼痛,何塞·帕拉西奥斯按照那本法国医书上的配方给他喝了一剂汤药,但是疼痛加剧,体温升高。次日早晨,他委顿不堪,失去了知觉,只得把他抬到索莱达,镇上一个老朋友堂佩德罗·胡安·比斯瓦尔把他接到自己家里。将军在那里待了一个多月,十月份的淫雨天气令他的各种病痛都变本加厉。

索莱达小镇像它名字那么荒僻:距离圣尼古拉斯峡谷两里左右,全镇只有四条街,街旁多半是穷人凄凉的房屋。几年后,它却成为全国最繁荣热闹的城市。比斯瓦尔的房子是将军所能找到的最舒适、最适合他身体状况的住所,有六个阳光充足的安达卢西亚式的阳台和一个安静的院子,可以坐在那株百年木棉树下沉思冥想。从卧室窗户里可以望到空荡荡的小广场,破败的教堂和棕榈叶屋顶、墙壁刷成牵牛花色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