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给我买了识字课本……”(第2/5页)

后来,阿丽娜阿姨收留了我们。她身边就剩下了一个小男孩,另外两个孩子在逃难的时候失散了。我们时刻想念着妈妈,阿丽娜阿姨领着我们找到监狱的头儿,请求见一下母亲。监狱的头儿说,唯一的条件是,不能和妈妈说话,他允许我们看看——从她的牢房窗口走过去。

我们走过小窗口,我看到了妈妈……他们催赶得我们走得很快,就我一个人看到了妈妈,妹妹们都没来得及看到。妈妈的脸庞是通红的,我明白——她被狠狠地打过。她也看到了我们,只是喊了一句:“孩子们!我的女儿们!”再也从窗口看不到了。后来,有人告诉我们说,她看到我们,就昏迷了过去……

过了几天,我们知道——妈妈被枪杀了。我和妹妹拉娅明白,我们的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而最小的妹妹,托玛奇卡,还在念叨着,妈妈这就要回来了,如果我们让她生气了,没有抱她,就告诉妈妈。等人们给送来吃的时候,我就把最好的一块给她吃。就这样,我懂事了,我当起了妈妈……

妈妈被枪杀之后……第二天,一辆汽车开到了我们家门口……往车上装运东西……邻居招呼我们:“快去吧,孩子们,请求他们把自己的毡靴留下,把自己的厚大衣留下。很快就要过冬了,你们还穿着夏天的衣服呢。”我们三个孩子站在那里,最小的托玛奇卡骑在我的脖子上,我说:“叔叔,请把毡靴给她吧。”这时候,正好一个警察提着那双毡靴,要拿走。我还没来得及对他说,他就踹了我一脚,妹妹摔了下来……脑袋撞在了一块石头上。早晨我们看见她的额头被撞的地方起了个大包,还在不断肿大。阿丽娜阿姨有一块厚手巾,她给妹妹包在了头上,可是还能看得见那个大包。晚上我抱着妹妹,她的头肿得大大的。我很害怕,担心她会死了。

游击队员们知道了这个情况,就把我们接了去。在游击队里,人们尽其所能关爱我们。有一段时间,我们甚至忘记了爸爸和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谁的衬衫破了,他们就挽起袖子给我们缝补上,给我们画眼睛,画鼻子——还送给我们玩具娃娃。教我们读书,甚至还把我写进了一首诗里,写的是我不喜欢用凉水洗脸。森林里的条件——那是什么样的啊?冬天大家都用雪洗脸……

莉莉娅坐在浴盆里,
莉莉娅唉声又叹气:
“哎呀,倒霉,倒霉,真倒霉,
好凉好冷好湿的水。”

当局势变得非常危险的时候,我们被送回到了阿丽娜阿姨身边。指挥官——游击队的指挥官就是传奇式的人物彼得·米罗诺维奇·马舍罗夫,他问:“你们需要什么?你们想要什么东西?”我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军便服,绿色的那种裙子,裁掉了衣袋的。游击队员给我们仨都穿上了毡靴,都缝制了皮大衣,织了手套。我记得,把我们送到阿丽娜阿姨家时,大车上还装着一个大口袋,口袋里是面粉和米,甚至还给了一块皮子,让她给我们做皮鞋用。

当有人来阿丽娜阿姨家进行调查时,她就说我们是她自己的孩子。那些人对她盘查了很久,为什么我们长得这么白,而她的儿子那么黑。他们嗅出了些什么……把我们和阿丽娜阿姨与她的儿子都押上了车,带到了伊戈里茨基集中营。这时已经是冬天,大家都睡在地上,睡在只铺了麦秸的木板上。我们是这样躺着的:我,然后是小托玛、拉娅,接着是阿丽娜阿姨和她的男孩子。我靠近最边缘,睡在我身边的人时常变换。半夜的时候,我碰到了一条冰凉的胳膊,我明白,这个人已经死了。早晨起来我一看——他就像活的一样,只是身子冰凉了。有一次,把我吓坏了……我看见,几只老鼠咬破了一个死人的嘴唇和脸颊。老鼠长得肥大而狡猾。我最害怕它们了……我们的小妹妹在游击队时头上的大包已经好了,可在集中营里,又重新长了出来。阿丽娜阿姨一直在遮掩这个脓包,因为她知道:要是让敌人发现,小姑娘病了,就会被枪杀。她用厚厚的手巾把妹妹的头包起来。深夜,我听见她在祈祷:“上帝啊,如果你带走了她们的妈妈,就保佑这些孩子吧。”我也祈祷……我请求上帝:哪怕让我们最小的托玛奇卡一个人留下来也好啊,她还那么小,她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