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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脸红了,像个小学生!”

阿达正坐在我以前的老位置上。她每次过来都坐的这个位置,因为在这里,她可以从那扇边窗望出去,一直望到她丈夫的农场。虽说农场其实远在五百多码之外,但她心里会觉得她还在照看着那里的一切。我坐在母亲的座位上。一个多星期以来,那只冠鸦一直停栖在白蜡树的同一根树枝上,没有移动过位置。圣尼古拉斯节来了——但这个节日并没有光顾我的家——又走了。那天恰逢星期六,阳光灿烂,也没有起风。十二月份一个清爽的早晨,一切都光秃秃的,一切都寒冷刺骨。这是一个想家的日子。不,不是想家,因为我就在家里,而是想念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只不过那日子远在多年之前。“想家”这个词并不恰当,也许应该用“怀旧”。阿达是不会理解的。她不是本地人,她的记忆中不会有多年前这里曾有过的像今天这样的日子。

“你有没有在这一带见到过冠鸦?”我问她。

“冠鸦?冠鸦长什么样子?”

“那棵白蜡树上就有一只。”

她站起身,从正面的那扇窗户往外看。“好大的一只鸟,”她说。

“已经好几天了,一直在那里,它一直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真有意思,”阿达说。她根本就不在意。她转过身来,又在餐椅上坐下了。说话时,她的嘴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球,那肯定与她的唇腭裂有一定的关系。“说到驴子,那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把门弄开了。”

“我会告诉他们,这样的事不可以再做。”

“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

“医生来过了吗?”

“来过了。”

“医生是怎么说的?”

“老了。他就是年纪太大了。老了,又健忘。最近一段时间,他嘴里还老是念叨一些滑稽的事情。”

“什么样的事情?”

“哦,还不就那些事。从前的日子。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我把手放在前额处,做了个模糊的手势。

“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我放下咖啡,用左手摸着额头,想把额头上发烫的感觉搓掉。左手——那是为了拿它挡在阿达和我之间。

“需不需要我时常过来看一看?能够帮着照料你父亲,我很乐意。”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冬天快到了,我需要干的活也不多,无非就是挤牛奶。”

“那好吧。”咖啡喝完后,阿达把身子稍稍往椅子里埋下去一点。她望着边窗的外面。“是啊,克拉斯·范·巴伦,他确实老了。你能很好地照料自己。”她一直望着窗外,一直都在思考。也许她在想,为什么我要让父亲住到楼上的卧室里?为什么我要把地面刷成蓝灰色?“他甚至从来都不跟任何人讲话,”她又说。“他不愿意见人,孤身一人,他们还把他的羊给带走了。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她打了个寒颤。“这太可怕了。”

“是啊,”我附和道。那确实很可怕。

“赫尔默,你为什么一直都不结婚呢?”

“呃?”

“为什么不结婚?”

“要结婚的话,总得有个女人,”我说。

“没错,那你为什么不找个女人呢?”

“这……”

“你的那个弟弟,他有个女朋友,是不是?他们都准备结婚了,是吗?”如果阿达今年真是三十五岁,那她恰好就是亨克去世的那一年出生的。一九六七年。

“是的,”我说。“她叫丽特。”

“亨克和丽特。”阿达说。“他俩的名字放在一起说出来很好听。”

“是的,”我说。

“这么说,他有个女朋友,而你却没有?”

“没有。”

“奇怪。”

“唉,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我听到炊具室的门打开了。还没等来人在厨房门口出现,我和阿达就已经知道进来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