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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达来过了吗?”他问,要想把脑袋抬起来可不容易。

“来过了。”

“那她怎么没有上楼来?”

“她不想上来。”

“她是那样说的吗?”

“对,她就是那样说的。”我的目光从父亲的身体移向木捅,又从木桶移到铺着深蓝色地毯的地面,再从地面移向搁在床上的绒布,床上的被褥已经撤掉了。照这样下去,恐怕我什么都做不成。我又返身回到楼下,到厨房拿了只塑料凳子,把凳子放进浴室。

“冷,”他抱怨道。

我伸出一只手,放在喷嘴下面,另一只手将热水稍微调大一点。我事先没有准备得很充分:现在还穿得好好的,但已经来不及了;一旦我松手,他就会倒下去。父亲摔下来,倒在浴室的地砖上,这样的事,我们可不希望发生。塑料凳子在角落里靠墙放着,这样,我只需用一只手臂就能让他挺直身子。看到我在关水龙头,他抬起一条胳膊,免得从喷嘴里喷涌而出的水流冲到他的脑袋上。

“我马上给你洗个澡,”我说。

他没有吭声。

我把绒布放在他的膝盖上,在上面挤了一大团沐浴露,是宝滴(8)牌沐浴露,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我只能腾出一只手来,这可真不容易。我开始为他洗澡。他又一次让我想起了初生的小牛,光光的、滑滑的、摇摇摆摆的。我要用绒布给他把后背和臀部擦一擦,但要做到这一点,我必须用一条胳膊把他给提起来,就像刚才给他脱睡裤时那样,只不过此刻的我站在他的前面而不是背后。幸亏,刚才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够充分,我身上还穿着衣服,要不然,我光溜溜的身子就要跟他瘦骨嶙峋的胸口贴到一起了。我用绒布在他的屁股上抹了几遍,然后,隔着湿漉漉的绒布,我感觉到我的手指尖触碰到了他的睾丸。我把他放下,让他坐回到塑料凳子上。我的老天!他的阴茎变硬了。我现在真正该做的是把绒布冲洗干净,但是,我却用一只脚把他的两腿分开,快速地用绒布擦他的腹股沟,使得他的阴茎变得更加坚硬。我扔掉绒布,打开了龙头。

“冷,”他再一次抱怨。

“这得怪你自己,”我回答。

慢慢地,他的阴茎缩了回去,收回到两腿之间。身子洗干净之后,我犹豫着是不是要帮他把头发也洗一洗——“头发浓密,”阿达会说。不了,要适可而止。我给他擦干身子,他设法独自站立了一小会儿。

他倚靠在卧室的门口,那样子倒像是从前的新郎官。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的顺序我给弄颠倒了。我还得先把床铺好。我让父亲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他的腰间还裹着那条湿浴巾。刚刚脱下来的睡衣睡裤堆成一团,扔在一条椅子腿边。我从橱里拿来干净的床单,把床收拾好,然后让他躺到床上,再给他穿上干净的睡衣睡裤。我身上的衣服也弄湿了,我感觉很尴尬,而且房间里又很冷。我把两个枕头靠在床头板上,拉过毛毯盖在他身上。

“但愿我已经死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

“洗得干干净净的,你倒希望自己死了?”我问。

“是那只乌鸦,”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窗外。

“乌鸦怎么啦?”

“它在等我。”

“不,它不在等你。”

“它是在等我。”

“随你怎么想吧,”我回答。

当时,说起要安装集中供暖,父亲根本听不进去。母亲不同意父亲的观点,但她的那一票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家里有两台燃油加热器,一台放在厨房,另一台在起居室。他现在睡在楼上,应该能够切身感受到他当初的决定带来的后果。以前,如果屋外开始下霜,到了夜里,他就会打开加热器,一直开着,温度调到低档,他们自己卧室的门也不会关上。我和亨克睡在楼上,一觉醒来,根本看不到窗外的世界,因为窗户上密密麻麻结满了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