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羽衣(第3/18页)

狄云甚是厌烦,喝道:“干么要拿马肉来给你吃?将来你尽可说得我狄云分文不值。我是甚么东西?还配给谁挂齿吗?”想起这几年来身受的种种冤枉委屈、折辱苦楚,不由得满腔怨愤,难以抑制。

花铁干其实并非真的想吃马肉,他腹中虽饿,但一日半日的饥饿,又算得了甚么?他只怕这小恶僧突然性起,将他杀了,乞讨马肉乃是以进为退、以攻为守之策,料想他既不肯去取马肉,心中势必略有歉仄之意,那么杀人的念头自然而然的就消了。

狄云见天色将黑,西北风呼呼呼的吹进雪谷来,向水笙道:“水姑娘,你到石洞中歇歇去!”水笙大吃一惊,只道他又起不轨之心,退了两步,手执血刀,横在身前,喝道:“你这小恶僧,只要走近我一步,姑娘立即挥刀自尽。”狄云一怔,说道:“姑娘不可误会,狄某岂有歹意?”水笙骂道:“你这小和尚人面兽心,笑里藏刀,比那老和尚还要奸恶,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狄云不愿多辩,心想:“明日天一亮我就会觅路出谷,甚么水姑娘,花大侠,我永生永世也不愿再见你们的面。”当下走得远远地,找到一块大岩石,拨去积雪,径自睡了。

水笙心想你走得越远,越是阴险奸恶,多半是半夜里前来侵犯。她不敢走进石洞之内,只怕小恶僧来时没了退路,心惊胆战的斜倚岩边,右手紧紧抓住血刀,眼皮越来越沉重,不住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着,千万不能睡着,这小恶僧坏得紧。”

但这几日心力交瘁,虽说千万不能睡着,时刻一长,朦朦胧胧的终于睡着了。

她这一觉直睡到次日清晨,只觉日光刺眼,一惊而醒,跳起身来,发觉手中没了血刀,这一下更是惊惶,一瞥眼间,却见那血刀好端端的便掉在足边。

水笙忙拾起血刀,抬起头来,只见狄云的背影正向远处移动,手中撑着一根树枝,一跛一拐的走向谷外。水笙大喜,心想这个恶僧似有去意,那真是谢天谢地。

狄云确是想觅路出谷,但在东北角和正东方连寻几处,都没山径,西、北、南三边山峰壁立,一望便知无路可通,那是试也不用试的。东南方依稀能有出路,可是积雪数十丈,不到天暖雪融,以他一个断了腿的跛子,无论如何走不出去。他累了半日,废然而返,呆望头顶高峰,甚是沮丧。

花铁干道:“狄大侠,怎么样?”狄云摇头道:“没路出去。”花铁干暗道:“你不能出去,我花铁干岂是你小恶僧之比?到得下午,我穴道一解,你瞧老子的。”但丝毫不动声色,说道:“不用担心,待我穴道解开,花某定能携带两位脱险出困。”

水笙见狄云没来侵犯自己,惊恐稍减,却丝毫没消了戒备之心,总是离得他远远地,一句话也不跟他说。狄云虽不求她谅解,但见了她的神情举动,心下却也不禁恼怒,只盼能及早离开,可是大雪封山,不知如何方能出去,不由得大为发愁。

到得未牌时分,花铁干突然哈哈一笑,说道:“水侄女,你的马肉花伯伯要借吃几斤,出谷之后,一并奉还。”一跃而起,绕道攀上烧烤马肉之处,拿起一块熟肉,便吃了起来。原来他穴道被封的时刻已满,竟自解了。

花铁干穴道一解,神态立转骄横,心想血刀僧已死,狄云和水笙便两人联手,也万万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这雪谷中多耽无益,还是尽早觅路出去的为是,找到了出路,却须得先将两人杀了灭口,自己昨日的种种举动,岂能容他二人泄漏出去?

他施展轻功,在雪谷周围查察,见这次大雪崩竟是将雪谷封得密不通风,他“落花流水”四人若不是在积雪崩落之前先行抢进谷来,也必定被隔绝在外。这时唯一出谷的通道上积雪深达数十丈,长达数里。在雪底穿行数丈乃至十余丈,那也罢了,却如何能穿行数里之遥?何况一到雪底,方向难辩,非活活闷死不可。这时还只十一月初,等到明年初夏雪融,足足要挨上半年。谷中遍地是雪,这五六个月的日子,吃甚么东西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