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就是内森·祖克曼』(第6/24页)

“可能就是个变态狂吧,祖克曼先生。我觉得没必要担心。”

她上过晚班,她应该知道的。“你不觉得是什么人想隐瞒自己的嗓音?”

“有可能。或者这人正在吸毒,我觉得不必担心,祖克曼先生。”

邮件。

今晚有十一封邮件——一封来自安德烈西海岸事务所,十封(依然是日均数)被装在一个大信封里,是出版商转寄来的。这十封信中,有六封是寄给内森·祖克曼的,还有三封是寄给吉尔伯特·卡诺夫斯基的,剩下一封由出版社特意转交,收信人草草写着“犹太人之敌”,这封转寄的信还没被拆封。收发室那帮家伙真是聪明得不得了啊。

最吸引人的是那种标着“内有照片,请勿弯折”字样的信,可是这一捆信里没有一封。他目前为止已经收到了五封那样的信,最有趣的还是第一次收到的那封。那封信来自新泽西的一位年轻小秘书,她寄了张自己的快照,穿着黑色内衣,斜倚在一片利文斯顿她家后院的草坪上,正在读着约翰·厄普代克的小说。画面一角上有辆翻倒的三轮脚踏车,好像暴露了她在所附履历中所声称的单身状况不实。可是用他看《简明牛津英语词典》时的放大镜检查了半天,他还是没有发现照片上的这玉体有任何生过孩子或有丝毫世间烦恼的迹象。会不会是三轮脚踏车主恰好骑经此处,又恰好匆匆下车,被叫来按下快门呢?祖克曼大半个上午断断续续地把玩这张照片,然后他把信转寄到了马萨诸塞州,还附了张纸条,询问厄普代克是否可以友好地邮回误寄给他的祖克曼书迷的照片。

从安德烈事务所寄来的是张剪报,从《综艺》杂志上剪下的专栏,落款签名是“西海岸事务所秘书”的缩写,她说自己对祖克曼作品甚是仰慕,于是就给他寄来了这些文艺界出版的报道,她觉得祖克曼有可能会错过它们。最近的这份用红笔在下面画了线:“……拥有独立资产的鲍勃·‘斯里佩’·拉古(3)花了将近一百万购买了内森·祖克曼当红巨著的未完成续篇……”

哦,真的吗?什么续篇?拉古是谁?帕泰和直布罗陀的朋友?她干吗把这个寄给我?

“未完成续篇。”

哦,扔了它吧!一笑置之!当你需要报以微笑时还是接着回避吧!

亲爱的吉尔伯特·卡诺夫斯基:

别再心满意足了。问题不在于卡诺夫斯基快乐吗,甚至也不在于,卡诺夫斯基有权利快乐吗?该扪心自问的是:我已经尽我所能功成名就了吗?人应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人必须……

亲爱的祖克曼先生:

家丑不可外扬啊!

亲爱的祖克曼先生:

谨以此信纪念那些曾经承受集中营恐怖的人们……

亲爱的祖克曼先生:

很难再以更大的愤懑、蔑视和仇恨描写犹太人了……

电话响了。

这次他不假思索地拿起了听筒——像他过去想也不想地上公交车、出去吃饭和独自在公园里散步一样。“罗蕾莱(4)!”他对着话筒喊道。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劳拉召唤出来,把他们一切美好而枯燥的班克街生活召唤回来。他的生活回归正道。他又可以把那张体面的脸庞朝向世界。

“别挂断,祖克曼。别挂断,除非你想自找麻烦。”

就是先前他和罗谢尔偷听到的那个人。这种沙哑尖利的嗓音,语调含糊而蠢拙,听起来就像庞大的动物在狂叫,对,就像一只从水中崭露头角的海豹突然发出人声。听起来像是白痴在说话。

“我有重要消息要告诉你,祖克曼,你最好给我听清楚!”

“你是谁?”

“我要点钱。”

“什么钱?”

“别装蒜!祖克曼,你是内森·祖克曼,要你的钱。”

“听好了,不管你是谁,这可一点都不好玩。你要明白,这样子是会惹麻烦的,即使你的模仿仅是开个玩笑。你这演的是谁呢,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拳手,还是马龙·白兰度?”这也太荒谬了,挂了吧,没什么可说的了,挂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