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三 论“巫觋”

〔日〕石桥丑雄

自古以来,在汉民族间便有称为巫觋的司神人,在女性便称为巫,在男性便称为觋。这种风气似乎自三代时即已盛行。《楚辞》、《离骚》中的“巫咸”,《招魂》中的“巫阳”,都是其著名者。此辈与在美洲印第安人的萨满教中之萨满相当。现在中国各地残余的巫觋似乎是从萨满退化而来者。

巫字在《说文提要》中有如下之解释:

“巫。音无,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像人两袖舞形。”

又《说文解字注》:

“按祝乃巫之误。巫觋皆巫也。(中略)何以从工也。巨下也从工犹之像规矩也。”

“工”字系指天地人三才,所以巫被分在工字系统中。又关于觋字有下面的解释:

“觋。能齐肃事神明者。(中略)见鬼者也。故从见。云云。”

罗振玉氏之《增订殷墟书契考释》中,关于“巫”之古字说明如下:

“……,此从,像巫在神幄中。,像执事于神。云云。”

罗氏并未说明巫字何以从“工”。我国(日本)田崎博士在其论文中谓:“工恐为萨满之对象物,或某种神圣之有体物,即吾人所谓神牌一类东西云云。”(1)

以“工”字为示,,工等的同类字之解释,仅是凭传说而已。今暂将此等文字上之解说抛开,而对于北京附近巫觋之现状少少加以记载。

现在平津地方有所谓“看香婆”、“瞧香婆”或“看香的”、“瞧香的”等人,此即巫觋之一种。又在不同地方有“跳神的”、“顶神的”、“顶香的”或“巫婆”、“师婆”等等不同的称呼。此辈多利用神佛之宣示,以断吉凶祸福而治病。虽然无疑地以之为职业,但与他种职业不同,不挂招牌。又除祈神以外,多有兼司按摩、针灸、堕胎等手术者。

民国以来警察官宪对之严加取缔。尤其国民党政府在废除民间迷信一语下,严重弹压之,至今此辈大见减少,北京城内几乎全无,但城外多少尚有遗存。此等巫觋多备有神堂,至少也有一神龛,其中供有种种神佛,恐以“五大仙”中之胡仙、黄仙最多,因诸仙之眷属甚广,故上祭之神数非常多,总数据说在四十以上。仅就胡仙之眷属而言,已近二十之多。有些地方供四大家,将鼠除外。便供五大仙之家亦似对鼠之存在甚轻视。

此外有少数人供“关帝”、“观音”、“财神”不等。著者曾目视此等巫觋下神有数十次之多,技术大抵不甚高,然其中之最佳者亦常使人厌烦。著者1932年11月曾访问一位觋——此次为著者访觋之第一次——由此得到种种出乎意料之下神方法,颇感吃惊。请阅当时之日记。

十一月十二日……(前略)我由中国人领导至一巫者之家参观。恰巧其家中有婚礼,窄狭的胡同非常之挤,由新贴喜字之门而入,径至右方之神堂中,因向导说我是来占卜疾病的。不久进来一位二十七八岁阴沉的男子,问我何处不适?以后立刻看起香来。他在神堂中央悬挂着五张神像画(五大仙)。每个前面各插一束香,然后徐徐退至神堂中央,似在默祷的样子而突然跳在神前开始叩头,其动作非常迅速。此为我第一次访问觋,以前未曾见过巫或“看香婆”,此种跳跃跪拜之猛烈状态使我吃惊不小,并想到跳神之名。

不久,九叩之礼完毕,他静静而立,向“五仙爷”像前进,向香火查看一会,忽然打一个呵欠,此乃巫者必有之一种陷自己于催眠状态之方法也。此后他便向我说,“黄二姑”降神了,由右方燃着之香火之色与我身而判明者。于是对香静静注视,一直至香燃尽为止。然后至我身旁,自称系“黄二姑”之神而言曰:“病不必耽忧,头痛只是暂时的,不久即可与以前一样明快。现今有二烦闷,即对昨日掷人之事……及前次旅行时未带回任何东西……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