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传统政治复兴下之君主独裁(下)(第5/10页)

故明代的政治设施,虽论其用心,未得为当,而亦与两汉、唐、宋诸朝并为中国史上之一段光昌时期。【嘉、隆以后,吏治日偷,民生日蹙,国遂以亡矣。】

二、明代政制之相次腐化

惟承平日久,科举进士日益重,而学校贡举日益轻。【学校可以造成所欲期望之人才,科举则只就社会已有人才而甄拔之。又荐举亦益稀,出身全由场屋。】

顾亭林谓:“明科举尤重进士,神宗以来遂有定例。州、县印官以上中为进士缺,中下为举人缺,最下乃为贡生缺。举贡历官虽至方面,非广西、云、贵不以处之。以此为诠曹一定之格。间有一、二举贡受知于上,拔为卿贰大僚,则必尽力攻之,使至于得罪谴逐,且杀之而后已。于是不由进士出身之人,遂不得不投门户以自庇。资格与朋党二者,牢不可破,而国事大坏。【邱橓(shùn)疏:“荐则先进士,劾则先举监。同一官也,不敢接席而坐,比眉而立。”贾三近疏:“抚、按诸臣,遇州、县率重甲科而轻乡举。同一宽也,在进士为抚字,在举人为姑息。同一严也,在进士为精明,在举人为苛戾。是以为举人者,非头童齿豁不就选。”二氏之说,皆可与顾语相证。令按:科目之弊,自宋已见。项安世谓:“科目盛自李唐,而唐之取士,犹未尽出于此。有上书得官,有隐逸召用,有出于辟举,有出于延誉。自太平兴国以来,科名日重,至于今二百余年,举天下人才,—限于科目之内。入是科者,虽梼杌(táo wù)、饕餮(tāo tiè)必官之。出是科者,虽周公、孔子必弃之。上不以为疑,下不以为怨。一出其外有所取舍,则上蓄缩而下安,下睥睨(bì nì)而不服。共知其弊而甘心守之。使诸葛亮、王猛处此,必当自出意度,别作垆韛(lú bài),以陶镕天下之人物,以收拾天下之才智,以共了当时之事。自王导、谢安以下,随世就事之人,欲于妥帖平静中密致分数剂量之效,则必不敢变今之说矣。”此南宋时人议论也。中间断于元,至明而其弊又渐滋。昔人谓“自宋以来为举子之天下”,此固与东汉以下至于唐中叶之门第势力不同,而同样足以操纵一时之世界也。】至于翰林之官,又以清华自处,而鄙夷外曹,科第不与资格期而资格之局成,资格不与朋党期而朋党之形立。”

英宗天顺以后,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人才亦为科目所限。

时南、北礼部尚书、侍郎及吏部右侍郎,非翰林不任;而庶吉士始进,已群目为储相。明一代宰辅一百七十余人,由翰林者十九。科举已视前代为盛,而翰林之盛,则又前代所绝无。【此明史选举志语。】

而教习庶吉士渐渐变成有名无实。

庶吉士在外公署教习,始自正统初年,浸与文华堂、文渊阁时旧规不同。内阁仍有按月考试,仅诗文各一篇,第高下,揭帖开列名氏,发院立案。有志者甚或谢病去。天顺八年庶吉士,于次年相率入内阁求解馆。大学士李贤谓曰:“贤辈教养未久,奈何遽(jù)欲入仕?”计礼应声对曰:“今日比永乐时教养何等?且老先生从何处教养来?”贤大怒,请旨,各授职,罚礼观政刑部。弘治六年,学土李东阳、程敏政教庶吉士,至院阅会簿,悉注病假。其流弊至此。

庶吉士散馆,则资格已成,便可坐望要职。

明代甚拘资格,一与词林之选,便可坐跻华膴(wǔ),往往优游养望。进士散馆后,率请假回籍。吏部辄案原资起用。有家居敷十年,迁至尚书、侍郎,始入朝供职者。偶有一、二调外及改部郎,舆论喧哗,互相袒徇。谢肇淛谓:“唐宋之代,出为郡守,入为两制,未尝有此格。”【邱橓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