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后的宿命(第8/18页)

议会中各派地位的变化

各派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不但没有互相让步,反而给对方以更沉重的打击。长老会派一见到克伦威尔进一步攻打苏格兰人,就清楚地觉得克伦威尔的胜利等于他们自己的破灭,感到只有克伦威尔倒台,或是立刻讲和,才能拯救他们。他们立刻使出全部力量来达到双重目的:打倒克伦威尔,争取立刻讲和。十一个议员早已蒙赦召回,只有霍利斯还住在法兰西的诺曼底海滨,最近也重回下院了。克伦威尔军中的一个少校亨廷顿,在给上议院的一封备忘录中公开揭发克伦威尔的阴谋:说他如何对国王承诺,又怎样背信;谴责他狂妄的野心;讲他如何藐视议会法律,以及人的普通义务和权利。贵族们命人宣读这个备忘录,亨廷顿宣誓这都是真话。他有意让下议院看到这个文件,但是议员们慑于克伦威尔的威名,谁也不敢收受。贵族院正式将它转给下议院,沃顿勋爵跟踪送信的人出来,捎话给下院议长,告诉他送来的是什么信,因此下院不许送信的人进来。独立派激烈地谴责这些企图。他们谴责这样攻击一个不在场的人是卑劣怯懦的行为,而且这个不在场的人此刻正在拯救祖国,使它免受外国的侵犯。许多长老会派人士对这种辩论感到害怕,于是不采用直接毁掉克伦威尔的做法了。亨廷顿见他的备忘录被刊印出来,也就心满意足了。议和的事情没有什么进展,独立派的领袖们用尽诡计来延长辩论,其中较为粗鄙的人用最激烈的语言攻击他们的对头。这样猛烈的行动,日益增加的混乱现象,士兵们目空一切,即使是最温和的小册子和请愿书也采用严厉的口吻——所有事情都让议会感到自己已经摇摇欲坠,因此只要是没有陷入派系关系太深的人,无不愿意谈和。大多数人都认为只有和平才能把他们从目前丢脸难堪的情况下解脱出来。7月29日,终于投票议决,立刻同国王重开和平谈判,并决定在怀特岛上举行谈判,以堵住独立派的口。8月2日,三个委员奉命带着正式提议去见国王,问他议和的时候愿意住在该岛何处,愿意将哪些顾问官留在身边。

独立派中大多数人觉得危机临头了,他们知道,如果和谈成功就是他们的失败。勒德洛前往仍驻扎在科尔切斯特城外的大本营,他对费尔法克斯说道:“他们阴谋出卖人们流血换来的事业。主张和谈的人,其实并不在乎国王是否履行条约。利用国王的名义和权威来破坏军队,才是他们唯一的目的。军队必须运用权利阻止自身和国家的灭亡。”费尔法克斯郑重声明,他准备在必要时用他所能控制的军队来捍卫国人的正义主张,但他说道:“必须有人出来明确地请我办这件事。目前我必须继续进行这个令人厌倦的围攻,尽管我们很努力,但还是拖了很长时间。”勒德洛又去见艾尔顿,艾尔顿却说道:“时机还没成熟,我们必须让他们议下去,直到危机明朗化为止。”共和派人士见军队不肯行动,就递上几份威胁性的请愿书给议会,其中一件是亨利·马丁所写,号召下议院议员们宣布自身握有统治权力,一一兑现人民当初希望得到的改革。下议院议员们没有答复。两天以后,共和派又送来第二件请愿书,对议会的轻蔑态度表示强烈不满。议会仍然坚持沉默。但是议会越是坚决,这一派就越发迅速地走向极端。这事发生(9月18日)之后的第五天,亨利·马丁忽然前往苏格兰,当时克伦威尔刚刚进入苏格兰的边境。

9月13日,十五个委员前往怀特岛,其中五人是贵族,十人是下议院议员,除了哈里·文和塞伊勋爵外,其他人全是主张讲和的。大家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心中激起对和平谈判的热切期望。国王很热心地接受谈判,他答应在谈判的四十天内以及其后的二十天中,绝不作逃走的尝试。二十个国王最老的臣仆、贵族、牧师、律师,都被准许为他出主意想办法,他还要求将一部分内廷供奉人员交给他在谈判时使用。议员们答应了他。因此当委员们到达纽波特小市镇的时候(9月15日),由于到来的人实在太多,很多人三天以后才找到住处。委员们天天早上伺候国王,毕恭毕敬,却沉默寡言,没人敢同国王私下谈话。但大多数人还是同国王的谋臣们亲密往来,通过他们向国王转达意见,力劝国王不必犹豫,立刻接受议会的条件。他们说,国王若不赶在军队和克伦威尔到达伦敦之前签订和约,立即赶回伦敦,那就会全盘皆输。查理好像相信他们的建议真诚可靠,倾向于听从他们的话,但他内心深处却怀抱一个与此大不相同的希望。过去六个月中躲在巴黎的奥蒙德准备重回爱尔兰了,法兰西宫廷已经供给他军饷和军火。他一到爱尔兰便将会同英奇昆勋爵和天主教徒订立和约,设法力战议会,以便国王逃走时可以立刻拥有一个王国与军队。威廉·霍普金斯爵士奉命安排国王逃走事宜,所以国王写信告诉他,这次谈判也是虚与委蛇,他的计划没有改变。9月18日,谈判正式开始,国王坐在大厅上端的华盖之下,在他面前不远处,就是威斯敏斯特的委员们围桌而坐。委员们绝对地服从议会命令,不容许任何见证人在场,查理只好独自一人同他们讨论,不过当他需要的时候,可以走入隔壁屋子,和他的谋臣商量计策。在场的人看到国王这样孤立无助,一切全靠自己想法应付,无不为之动容。查理的头发已变得灰白,他骄傲的眼光和他哀愁的神色交织在一起,流露出一种骄傲却受到委屈的神态,既无力反抗命运,又不肯向命运低头。议会的提议基本与从前一致,不过有几条无关大局的修改。查理很和蔼地同他们讨论,态度安详,有问必答。他们反对,他也不恼,很有手段,尽量利用他这方面的几个优势。总而言之,他的主意坚定,态度温和,他对国情和王国法律的熟谙,对他最有成见的对手们都为之惊愕。国王同意了议会关于海陆军统率权、大臣任命、爱尔兰的要求,甚至连这次因对抗国王而酿成的内乱,也承认是合法的。但是他不肯痛痛快快地放弃自己的一切权力。即使是他不可能再坚持的立场,他也寸土必争,直到绝望为止。他有用不完的诡计和沉默,每天都能给对手新的理由,认为他们对付他唯一稳妥的办法就是严格紧逼。他还竭力反对废除主教制以及议会想强加于重要保王党人的严酷措施,这一方面是由于良心发现,一方面是也顾及他的法权。他在庄严地承诺允许停止在爱尔兰的一切敌对行动以后,却偷偷写信给奥蒙德说:“此后不必听我的命令,只要听王后的命令,直到我已不受任何束缚恢复自由为止。”他答应把陆军兵权移交议会二十年的那一天,又写信给威廉·霍普金斯爵士说:“我今早所作的巨大让步,只是为了让我能够容易逃走。如果我拒绝让步,那么我只能回到我的牢房,心情却不会太难过;但是我现在作了让步,我承认这件事让我很伤心。因为我做了只有逃走才能使自己得到原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