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战争边缘政策(第2/4页)

各国贸易政策应协调一致,由此造成的企业损失必将获得补偿;各国关税应予以撤销,因此造成的税收损失必将获得补偿。这样做的目标在于建立一个能与美国媲美、超越美国的欧洲经济联合体。在这个体系下,各个成员国的发展不会落后、不会停滞也不会低效,各民族间的仇恨也将随之消散……假如欧洲的经济能够融合——这已经比我们预想的要快,那么政治也必将融合。这还不算是全世界和平、不算是全世界裁军,当然也不算是冲突终结。但是,这却有助于消除各国的彼此对抗、节省各国国力,也有助于实现人类文明的共同理想。

然而,他的肺腑之言在欧洲的响应者却寥寥无几,因为他所描绘的美好未来尚在襁褓之中。欧洲现在一方面被广泛的经济乐观主义所驱动,另一方面又被深深的战略悲观主义所压抑。“这不算什么”,奥匈帝国皇储弗朗茨·斐迪南大公(Franz Ferdinand)在垂死之际不断重复这句话。他被一位波斯尼亚的塞尔维亚青年刺杀,这个塞尔维亚青年是“波斯尼亚青年党”(Mlada Bosna)成员,而这一行动是泛塞尔维亚主义秘密帮派——黑手党(the Black Hand)一手策划的,并随即受到塞尔维亚秘密服务组织的资助。1914年6月28日,在波斯尼亚的萨拉热窝街头,子弹无情地击中了奥匈帝国王储弗朗茨·斐迪南和他的妻子,六周之后,第一次世界大战因此爆发。美国外交家和历史学家乔治·凯南指出,这场“本世纪影响深远的巨大灾难”改变了一切:欧洲人引以为傲的民族国家、两性关系、诗歌和音乐、对历史的看法和对未来的想象、人类的灵魂。引用英国诗人罗伯特·格雷夫斯(Robert Graves)的战壕回忆录的标题来形容这场大战,便是《向一切告别》。

战争已经在欧洲徘徊了几十年并且从未离开,欧洲各国的头目们按部就班地滑向大战边缘,而不是竭力阻止大战的爆发。欧洲旧政治精英们的自我保护意识、工业和金融相辅相成的道理、认为战争可以大赚一笔的想法此刻得以发挥作用,不过,跟每个国家在战争爆发中所必将失去的一切相比又是那么不值一提。

战争显然是荒唐的,不过还是降临了,一切都显得那么合情合理——甚至是混乱、无能和盲目也在情理之中。奥匈帝国的将军们已经被自负和渴望冲昏了头脑,认为只有一场对塞尔维亚的速胜才能挽救大厦将倾的君主制,不管这会不会遭受俄国人在东线的致命打击。

在沙皇签署动员令后,庞大的俄国军队便动员起来。沙皇说道:“这是人民的愿望。”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签署这项命令,那么沙皇政权可能危在旦夕,因为泛斯拉夫主义蠢蠢欲动;而如果他签署的话,也许会天降奇迹,这个政教合一的罗曼诺夫王朝将得到拯救。法国著名外交官儒勒·康邦(Jules Cambon)深知,法国为了维持法俄联盟将不得不应战,虽然法国出于切身利益并不值得为俄国的巴尔干利益冒险。德国首相贝特曼·霍尔维格认为,在第一轮交战结束后,剩下的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德皇虽然经常大放厥词,但也曾提议一旦德国突然陷入东西两线的作战态势,德军必须竭尽全力阻止法国在西线的攻击。不过,他的总参谋长却告诫他,这么做会导致德国一支建制完整的军队都没有,而只剩一堆残兵败将。

一系列事件随着斐迪南大公遇刺身亡迅速演变成1914年8月的炮火。人类不可阻挡的愚蠢,令人回想起英国诗人罗伯特·格雷夫斯的叔祖父——德意志著名历史学家利奥波德·冯·兰克(Leopold von Ranke)对一个世纪前的拿破仑战争的描写:

导致这些民族和国家灭亡的既非盲从也非无知,而是不久前他们全然不考虑自己行进的方向。鞭策他们的只是内心深处无尽的欲望,而那些欲望既是先天使然又受到后天熏染,驱使着人们义无反顾地向前冲,直至他们耗尽身体的能量。幸运儿是那些能控制自己的人。大多数人意识到了自己的毁灭,不过,他们还是照旧选择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