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围困与谋杀(第5/8页)

教皇余生再也没有回过佛罗伦萨,然而这个城市的未来就这样被他果断粗略地确定了下来。教皇又把另一个美第奇家族的私生子伊波利托封为枢机主教——虽然这个乐观、爱交际、奢侈纵欲的年轻人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然后就开始把全部的精力投到了这个家族最后的资源上——年仅12岁的凯瑟琳·德·美第奇——一个苍白、瘦弱,长相平平但意志坚定的小女孩儿。教皇对她寄予厚望。有传闻说,教皇之所以封伊波利托为枢机主教,就是为了让他无法成为凯瑟琳缔结婚约的对象,因为凯瑟琳似乎对这个男孩儿表现出了过分的喜爱,而克莱门特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女孩儿选择一门无论是对美第奇家族还是对教皇本人都没有什么利益可图的婚事。实际上,他已经打算让她嫁给法国国王的儿子了。

如此有野心的计划当然需要极为精巧的策划。教皇既不能表现得太热切,又不能不征求帝国皇帝的许可。他把这样一个角色扮演得出神入化。威尼斯的大使就完全被教皇骗到了,根本没想过教皇其实早已暗中认定这门亲事;而皇帝则以为法国宫廷一定不会同意这样的安排,所以当教皇到博洛尼亚寻求他的许可时,他完全没有把这当成什么大事就随口同意了。然而,令皇帝非常意外的是,法国人丝毫没有反对这门亲事。于是在1533年10月28日这一天,教皇在马赛亲自主持了14岁的乌尔比诺女公爵凯瑟琳·德·美第奇与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的二儿子——奥尔良公爵亨利·德·瓦卢瓦(Duke of Orleans Henri de Valois)的婚礼。

这次婚礼也是克莱门特的最后一次成功了。他在前往马赛主持典礼之时就已经病了;而婚礼之后,满载着最终由罗马和佛罗伦萨的纳税人埋单的昂贵礼物回到梵蒂冈时,教皇已经是个将死之人。此时的他骨瘦如柴、形容枯槁,本来就有一点斜视的右眼几乎完全失去了视力,肝病又使他的皮肤总是苍白中透着蜡黄。让他烦忧的还有来自各方的麻烦事:英国在与他争论罗马教廷至高无上(the Holy See)的地位问题;皇帝因为对美第奇家族与法国结亲不满而对教皇敌意日盛,重新提出组建教会大议会(General Council of the Church)的要求;而最令教皇发愁的,莫过于伊波利托和亚历山德罗之间持续的不和,以及由此可能招致美第奇家族再一次失去佛罗伦萨的危险。

1534年9月22日这天,当本韦努托·杰利尼去向教皇展示自己为他设计的模型时,发现教皇躺在床上,病情急剧恶化:

教皇命人取来眼镜和蜡烛,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看清楚我的作品。于是他改为用手指触摸模型的方式来鉴别。抚摸了半天之后,教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一个朝臣说觉得对不起我,如果上帝能恢复他的健康,他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报酬。又过了三天,教皇就去世了。

杰利尼承认当他亲吻去世教皇的双脚时,眼中不禁充满了泪水,可是除他之外没有人为教皇哀悼。相反,罗马为此而欢庆。像弗朗切斯科·韦托里形容的那样,教皇是“费了很大力气才从一个伟大且受尊敬的枢机主教变为一个渺小而不被尊敬的教皇”。每天夜里都有人闯进圣彼得大教堂,教皇的尸体被用剑钉在棺材板上;暂时的墓碑上被涂抹了污物,连下面篆刻的碑文“至尊克莱门特教皇”(Clemens Pontifex Maximus)也被恶意涂改为“至恶的教皇”(Inclemens Pontifex Minimus)。[3]

教皇的死讯让佛罗伦萨有一种更加不祥的预感。人们认为教皇死后,这个被很多人怀疑是教皇私生子的亚历山德罗·德·美第奇会迫不及待地抛开所有约束,组建一个更符合他心意的专制政府,尽管到目前为止他一直表现得小心翼翼。进入佛罗伦萨9个月以来,他公开承袭了公爵的头衔,但是为了安抚由此引发的共和派的愤怒和质疑,他一直被要求征询和考虑佛罗伦萨市民议会的意见和建议,而他也确实照做了一段时间。所以人们渐渐感到安心了,甚至愿意勉强地认可,这个脾气暴躁、举止粗鲁的年轻人等成熟一些之后,身上没准也是有一些优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