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天命的自觉(第7/7页)

朕不认为自己是万世明君,但也绝非庸主。[灯下随笔所书,莫哂字画之丑率也。]

[因卿奏内有恐惧彷徨之语,援笔书此以谕。时夜已过半矣。]

[朕初御极时,诸臣俱未认识,朕费无限苦心鉴别人才,办事自朝至夜,刻无停息,惟以天下大计为重,此身亦不爱惜。]朕于西暖阁匾额取“为君难”(做君主真难啊——作者注,余同)三字,两侧柱子上对联云“愿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天下大治或大乱都是我一人的责任,不愿为了我一个人而让全天下人辛劳)。

[奏内静养一语,固出爱君之诚然。朕谓养身之道不关动静,能养则动未有损,不能养则静亦无益。故曰养身莫如养心,而养心之要惟贵适理。但勉邀上天许一是字则无往而非养也。若内怀惜己之心,外假他人之力以求事合乎理,理恐未当,以求理慊于心,心更难安,如是则反不得其养矣。诸凡审己,量力而自强不息,朕亦未尝不养也,卿其勿庸过虑。]

以上是从雍正帝写给地方官的回信中拣选出来的语句,从中可以窥见他是如何孜孜不倦地勤勉于政事的。如果奏折中对地方政事有关键性的意见,即使是几千字长的奏折,雍正帝也不辞劳苦地阅读;若是有官吏提出不疼不痒、纸上谈兵的空论来敷衍塞责,雍正帝的暴脾气会立即发作:

[朕一日之所披阅及一切训谕甚属殷繁,举凡尔等奏章,朕皆自首至尾详视不遗。如或览或不览何必谆谆命尔等具折耶。当谅朕心力所能,择紧要处简明陈叙以闻方是。若动以幕宾门客缀辑闲文混行冒渎,甚至以数两几分花帐连篇累牍任情开列以相烦琐,于心忍乎!思之!]

[颂圣谀词朕尤厌观。类斯等奏章嗣后竟可不必,朕实无暇批阅也。]

实际上,雍正帝丝毫没有空闲。康熙帝厌倦政事时,便去欣赏江南的风景,几次顺着运河巡幸苏州、杭州。乾隆帝也效仿其祖。但是雍正帝只是偶尔去位于北京近郊西山的别墅,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北京。因公务缠身,若是一日怠惰,一日的工作就积攒下来,日后必更加劳苦。天子自己如此,因此也不让地方官做无益的旅行。无论何时,想要到北京谒见天子的请求肯定会被一口回绝。调任的官吏同样也会接到不必绕道来京,赶紧直接到新的任职地赴任的命令:

即来京陛见,朕亦无可教导,至于地方事宜奏折可以训谕,[何必仆仆道路,不特无益,兼恐贻误职分中事。]

雍正帝统治的十三年中,在励精恪勤的皇帝的示范倡导下,各方面政务都稳步取得进展,政绩斐然。虽然有的官吏感到被如此天子驱使,不堪重负;但与此同时,也有官吏认为正是被如此进取的天子所用,才找到了工作的价值。

天下之财为万民之物。为天子一人之奢欲而花费实属浪费。

雍正帝没有为自己增建一座宫殿。地方官奉上贺表时若用绫绢,他也会说为何如此不知节约,让其以后不再使用绫绢而改用纸张。为了天下政事,他十三年如一日鞠躬尽瘁,这绝非易事,正是由于他对天命的自觉,也正是因为他相信这是令全部满族人以及列祖列宗奠定的清朝基业日益稳固的唯一方法。当他听到地方大获丰收的消息时,说:

天恩浩荡,朕不胜庆幸之至。

这是将天下事视为自己之事,双掌合十叩苍穹以示感谢的他。

接到一百六十八人被洪水冲走的报告后,他说:

[被淹如许名口,深堪愐恻,嗟此灾黎横遭无辜,实属可怜至极。皆缘朕与]卿等地方大员之责任,[不能绸缪于早之所致。]

这是因自己未能未雨绸缪而深深自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