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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他们持什么样的看法,俄国公众生活(不论合法或非法)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同意沙皇政府对于土地改革处理不当而且忽视农民。事实上,由于政府将农业人口的资源用在19世纪90年代由政府主持的大规模工业化之上,遂使农民原已强烈的不满更为强烈。因为乡村代表俄国的大宗税收,而这份税收同高保护性关税以及庞大的外来资金一样,都是专制俄国实行经济现代化以增加国力所必需的。私人资本主义与国营资本主义的混合,其结果十分可观。1890—1904年间,俄国铁路长度增加了一倍(部分是由于修筑了横越西伯利亚的铁路),而在19世纪的最后5年间,煤、铁和钢的产量也都增加了一倍。[12] 但是另一方面,专制俄国现在出现了一个迅速成长的工业无产阶级,这个阶级集中在几个主要工业中心的庞大工厂复合体中。因此,俄国也开始出现劳工运动,而劳工运动显然致力于社会革命。

迅速工业化的第三个后果,是俄国西方和南方边陲区域不成比例的发展,而这两片地区皆不属于大俄罗斯民族的居住地,例如波兰、乌克兰以及阿塞拜疆(Azerbaijan,石油工业)。社会和民族的紧张状态都为之升高,尤其是因为俄国专制政府想要借助19世纪80年代以后有系统的教育,推行俄国化政策,加强它对这些地区的政治控制。如前所述,足以证明社会和民族不满情绪已经结合的事实是,在若干(或许绝大多数)少数民族的政治动员中,有些新兴社会民主(马克思主义)运动的衍生活动,已经变成事实上的“民族”政党(参见第六章)。斯大林以一名格鲁吉亚人而成为革命俄国的统治者,这与拿破仑以一名科西嘉人而成为革命法国的统治者相比,更不是历史上的偶然事件。

专制俄国占领了被瓜分的波兰的最大部分。自从1830年起,欧洲所有自由主义者都熟悉也同情以士绅为基础的波兰抗俄民族解放运动。不过,自从1863年的起义被击败之后,革命性的民族主义已销声匿迹。(俄国所兼并的部分,形成了波兰核心。在被德国兼并的部分,也由少数波兰民族主义分子进行了势力较弱的反抗。不过,被奥地利兼并的部分却与哈布斯堡王朝达成相当不错的妥协。哈布斯堡王朝需要波兰的支持,以在其互相斗争的诸民族中保持政治平衡。)1870年后,在“全俄罗斯之专制君主”统治的帝国心脏地区,可能就要爆发一场革命的新想法,已是欧洲自由分子所熟悉而且支持的论调。一方面是因为这个专制政体已显出内在、外在的软弱迹象,一方面也是由于当时出现了一个高能见度的革命运动。这个运动的参与者最初几乎全是来自所谓的“知识分子”:贵族士绅、中产阶级和其他受过教育的阶层的子弟,以及比例之高前所未有的女性,而且有史以来第一次包括了相当数目的犹太人。这类革命分子的第一代主要是民粹党人(参见《资本的年代》第九章),他们仰赖农民,但是农民却不注意他们。他们在小团体的恐怖行动上表现得较为成功,其中最富戏剧性的是1881年事件——在该事件中,他们暗杀了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虽然恐怖主义不曾严重削弱专制政治,它却使俄国革命运动引起了国际的注意,而且有助于促成除了极右派外几乎普遍具有的共识,即俄国革命既是必要的,也是不可避免的。

民粹派在1881年后遭到消灭或驱散,不过在20世纪最初10年早期他们再度以一个“社会革命党”(Social Revolutionary Party)的形式复兴,到了此时,各村落已愿意聆听他们的诉求。他们后来成为左派的主要农村政党,不过他们也使其恐怖主义支派再度复活,此时恐怖主义已为秘密警察所渗透。[秘密警察长阿泽夫(Azev,1869—1918)面临着复杂的任务,一方面,他得暗杀够多的杰出人士以满足他的同志,另一方面他又得交出够多的同志以满足警方,以不失去双方对他的信任。]像所有寄望于俄国革命的人一样,他们大量吸收西方传来的适当理论,而借助第一国际和第二国际,他们也致力于研读社会主义革命最具权威的理论家马克思的著作。由于西方自由主义的解决办法在社会和政治上并不可取,因此在俄国,那些如果生在别处便会是自由主义分子的人,在1900年以前都成为马克思主义者。因为,马克思主义至少曾做出如下预测:资本主义的发展终将走向被无产阶级推翻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