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欢快时节的尾声(第5/7页)

兄弟,是战场上的雷霆,二人已经做好准备,要为殉教的表亲复仇,因为玛丽是神圣教会的支柱,是上帝受苦受难的子民的希望和欢乐所在。主教的修辞并没有因为亨利三世和王后的出现而有所收敛,国王夫妇以一种引人注目的低调姿态落座于耳堂里的专用长椅上。瓦卢瓦的末代君主或许陷入了深思,他仿佛正在目睹自己的葬礼,聆听献给他的继位者的颂词,不同之处在于,倘若他是长眠于棺椁之中的尸体,而不是按照位阶尊卑和亲属顺序排定的首席吊唁者,那么他的名字就不会如现在这样陷入沉寂,被人刻意漠然置之。如果说过去的 13 年里几乎诸事都不顺遂,他至少测试出了法国君主制这种坚韧的制度能够承受百般不幸的能力。倘若苏格兰女王之死可以缓解来自吉斯家族的压力,在展示完适当的外交式愠怒之后,能够拉近法国与英格兰的关系,那么亨利完全愿意平静地忍受布道坛上发起的另一轮攻击,毕竟英格兰是法国面对强敌西班牙时唯一可能携手的同盟力量。

3 月 13 日这天,各国大使们也纷纷前来巴黎圣母院参加玛丽·斯图亚特的葬礼,他们对于玛丽之死可能造成的后果众说纷纭。可能是出于职业敏感,爱德华·斯塔福德爵士对法国宫廷和巴黎掀起的狂怒情绪深感惊恐,以至于到了最后,沃尔辛厄姆不得不恼火地制止他继续就这个话题进行汇报,因为他的信函只会徒然增添伊丽莎白的苦恼,枢密院却要为此承受女王的所有不快。另一方面,意大利的观察家们虽然也向罗马、威尼斯和佛罗伦萨禀报了弥漫于法国的复仇情绪,但都一致同意如下判断:整体来看,处死玛丽提升了英国的地位。这一行动不仅铲除了英国国内历次叛乱的天然领袖,打消了法国干涉英国事务的合理动机,还为 16 世纪的高级政治⑰ 走向推开了另一扇关键大门,一个全新的英法同盟正呼之欲出。任何一个不曾全心全意效忠西班牙的意大利人,都会对限制西班牙这个想法满怀憧憬。没有哪位意大利政治家不曾暗地里翘盼,欧洲会从不可通约的宗教敌对激情中恢复平静,回到权力政治下精打细算的游戏中来。或许正是由于以上两点原因,对于玛丽之死的后果持有犬儒主义现实考量的意大利外交家才会沉迷于这种愿景。不过,在那年 3 月,多数老于世故的巴黎政治家也都会对意大利人的想法表示赞同。

堂博纳蒂诺·德·门多萨更加高瞻远瞩,这位西班牙大使与其耶稣会盟友观点一致,在他们心中,苏格兰女王的利用价值早就不复当初。很久以前他已推断出,只要得不到外国干预的保证,英国天主教徒就不会发动大规模的起义;可一旦外国干预显露出危险苗头,玛丽又会被当作祸首论处,从而性命不保。尽管在观察家们的眼中,玛丽似乎依然在过往光辉的笼罩下显得至关重要,可在门多萨看来,玛丽·斯图亚特已经踏上祭坛,只等着随时被清理出棋局。早在两年前,对于敌人可能除掉玛丽,门多萨已经怀有几分预期。针对英格兰的计划尚处在酝酿阶段,对方在此时动手,而没有等到计划付诸实施的最后一刻(可能就差六个月?一年?两年?),倒也在一方面简化了这盘游戏的复杂程度。同样,门多萨还早就对英法结盟的可能性不甚看好。在法国,他唯一信任的势力便是神圣同盟及其首领吉斯公爵。虽然这种信任充其量也只是半信半疑,门多萨还是希望,当计划实施之日来临时,法国的主人将不再是瓦卢瓦的亨利,而是吉斯的亨利。在向着这一目标迈进时,玛丽·斯图亚特的死带来了另一个契机,为门多萨提供了撬动王室权力的另一根杠杆。在给马德里和罗马的信函中,门多萨清楚明白地表达了正在上千个受神圣同盟控制的布道坛上公开暗示的消息:法使蓬波纳·德·贝里艾佛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