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不祥的一年(第2/9页)

关于西班牙获胜的几率,人们可能有不同的估计,但是倘使西班牙再次获胜,欧洲会迎来怎样的命运,没有人对此存在任何疑问。一旦腓力将英格兰收入囊中,荷兰人剩下的日子也就屈指可数了。掌握了英格兰,也就理所当然地意味着掌握了周边的近海,而失去对沿岸海域的控制,荷兰的抵抗将难以为继,多数人都会承认,在那种局面下坚持抵抗将是彻头彻尾的愚蠢行径。至于四分五裂的法兰西,英国的落败笃定会让已然绝望的胡格诺派的事业面临毁灭,瓦卢瓦王朝的末代君主将无法在国内的拉锯战中继续维持平衡,想要苟延残喘,唯一的选择便是充当西班牙的傀儡,不然就会被后者弃若敝屣。腓力将会收复其族亲在法国丧失的所有领地,经过审慎考虑后,他还将占据某些省份和据点,剩下那块不知还剩几何的土地则可能由吉斯的亨利出任国王。长期以来,西班牙,这个扮演教会爪牙的单一制国家,还有他们永不停歇的十字军的战旗,在整个欧洲投下了长长的暗影。但假如腓力的无敌舰队输掉这一战,欧洲也许会逃脱这团暗影,而这也是从波城、阿姆斯特丹,到海德堡、日内瓦,再到威尼斯乃至罗马的某些乐观主义者们的一致看法。那些悍勇的战士们早已在普利茅斯、弗拉辛或是泰晤士河畔的冬日里急不可耐,他们最渴盼的便是西班牙的舰船早日出现。但是,即使是他们也不敢想象能够轻取胜利。

除此之外,另一团笼罩着来年的愁云,甚至要比这场战争还要神秘叵测,还要令人心悸。早在一个世纪,甚或是好多个世纪之前,人们就认为大灾难即将降临,随着 1588 年逐渐临近,有关灾难的可怕谣言更是传遍了西欧。这一带有宿命论色彩的预言产生于数字命理学的推导,主要依据是圣约翰所作的《启示录》,又参照《但以理书》第 12 章的种种线索加以阐明(如果此处可以使用这个字眼的话),并借助《以赛亚书》中一段令人胆寒的章节最后加以补充。在充分研习过该问题的人们看来,我主耶稣诞辰元年以来的全部历史可以确定无疑地分为一系列循环,内部则以 10 年和 7 年的倍数为单位,形成复杂的排列组合,每个循环都以某个重要事件作为结束标志,而所有这些循环最终会在 1588 年迎来可怕的终结。菲利普·梅兰希顿④ 注意到,倒数第二场循环结束于 1518 年,以马丁·路德反抗教皇为标志,从这一事件开始,仅剩的最后一个循环将由 10 组 7 年构成,时间总长恰好与巴比伦之囚⑤ 相当,直至第七封印⑥ 被打开,敌基督终被推翻,末日审判届时便会降临。狂热的新教徒们多年来备尝磨难,他们从梅兰希顿的预言中得到了严酷的宽慰,长期以来,这一末世论的要旨已经借助德语、荷兰语、法语和英语的歌谣广为人知。

不过,这则预言的产生要比梅兰希顿的年代古老得多。早在 15 世纪中叶,柯尼斯堡的约翰·穆勒,也就是那位被称为雷乔蒙塔努斯、为哥伦布和整整一代航海家提供了天文图表的大数学家,就对此事颇感好奇,他还为此绘制了一幅天象图,时间背景就设定在末日的当年。他发现,那一年会出现一些天文现象,2 月会出现日食,3 月和 8 月则会各出现一次月全食,其中,在首次月全食及随后的一段时期,土星、木星和火星将会在月亮的相位上不祥地连接起来。至于这意味着什么,雷乔蒙塔努斯出于职业应有的谨慎,提笔写下了这样一段令人浮想联翩的拉丁韵文:

Post mille exactos a partu virginis annos

Et post quingentos rursus ab orbe datos

Octavagesimus octavus mirabilis annus

Ingruet et secum tristitia satis trah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