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赋 税(上)(第3/7页)

《新书·食货志》云:“贞元四年(788年),诏天下两税审等第,三年一定户。”《通鉴》云:“正月朔,赦天下,诏两税等第,自今三年一定。”《考异》云:“《实录赦》云:天下两税,更审定等第,仍加三年一定,以为常式。按陆贽《论两税状》云:两税之立,惟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资产少者则其税少,资产多者则其税多,然则当时税赋,但以贫富为等第,若今时坊郭十等户,乡村五等户,临时科隶也。”然则户税全与田亩分离矣。户等之制,由来已久,说见《两晋南北朝史》第二十二章第五节。隋世盖亦因之。《旧书·太宗纪》:贞观九年三月,敕天下户立三等,未尽升降,置为九等。自是盖遂遵其法。《旧书·职官志》:户部职云:凡天下之户,量其资,定为九等。又云:凡诸国蕃胡内附者,亦定为九等。《食货志》云:凡天下人户,量其资产,定为九等。每三年,县司注定,州司覆之。《高宗纪》:永徽五年十二月,敕二年一定户。盖以其升降数,故促其更定之期,然似未为经制。《玄宗纪》:开元十八年三月,改定州县上中下户口之数。岂其时租庸调法坏,收税实稍以资产为准,故有此举邪?

攻两税租庸调者,莫如陆贽:其说云:“财之所生,必因人力,是以先王之制赋入也,必以丁夫为本。”善庸调之法,“天下为家,法制均一,虽欲转徙,莫容其奸”。生计演进,民不能皆束诸南亩,前已言之。又云:“资产之中,事情不一。有藏于襟怀囊箧,物虽贵而人莫能窥;有积于场圃囷仓,直虽轻而众以为富。有流通蕃息之货,数虽寡而计日收赢;有庐舍器用之资,价虽高而终岁无利。如此之比,其流实繁。一概计估算缗,宜其失平长伪。”此则推定赀产之法未善,而非税法之不善。又訾两税定法之初,“每州各取大历中一年科率钱谷数最多者为定额”,为“总无名之暴赋,以立恒规”。且“军兴已久,事例不常,所在徭赋,轻重相悬”,而亦但令本道本州,各依旧额征税,此则因废无名之暴赋,事须急速,减省经费,均平各道各州科率,均非旦夕可行,故不得不如此。除弊之事,贵于急速。筹议过详,往往有阻力横生,事遂因之不行者。就耳目之所睹记,固人人可信其然也。若谓后来何遂相沿,不加改正?此则杨炎在相位不久,不能以是责之。要之就改革税法而论,炎终不失为救时相也。

在行两税法之先,亦有欲救时弊者,宇文融是也。《新书》融传云:“开元时,天下户版刓隐,人多去本籍,浮食闾里,诡脱徭赋;豪弱相并;州县莫能制。融由监察御史陈便宜请校天下籍,收匿户、羡田佐用度。玄宗以融为覆田劝农使。钩检帐符,得伪勋、亡丁甚众。擢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融乃奏慕容琦等二十九人为劝农判官,假御史,分按州县。括正丘亩,招徕户口而分业之。又兼租地安辑户口使。于是诸道收没户八十万,田亦称是。岁终,羡钱数百万缗。帝悦。引拜御史中丞。然吏下希望融旨,不能无扰。张空最,务多其获,而浮客颇脱不止。初议者以生事沮诘百端,而帝意向之。宰相源乾曜等佐其举。又集群臣大议。公卿雷同不敢异。惟户部侍郎杨玚,以为籍外取税,百姓困弊,得不酬失。玚坐左迁。

融乃自请驰传行天下。事无巨细,先上劝农使而后上台省。”参看第五章第一节。融之所为,或不免有弊,然其意,则固欲以正兼并而复租庸调之旧制也。然其事卒不能成,可见生计演变之势之不可逆矣。

两税之兴,其首要之务,实在去无名之暴赋,故建中行此制时,曾有“两税外辄率一钱以枉法论”之诏。是年改元赦文,见《旧书·本纪》。然两税兴后,杂率仍在所不免。陆贽《均节赋税之奏》曰:“本惩赋敛繁重,所以变旧从新。新法既行,已重于旧。旋属征讨,国用不充,复以供军为名,每贯加征二百。当道或增戎旅,又许量事取资。诏敕皆谓权宜,悉令事毕停罢,息兵已久,加税如初。税法之重若是,奉进、宣索之繁,尚在其外。朝典束以彝章,不许别税。绮丽之饰,纨素之饶,非从地生,非自天降,若不出编户之筋力膏髓,将安所取哉?于是有巧避微文,曲承睿旨,变征役以召雇之目,换科配以和市之名,广其课而狭偿其庸,精其入而粗计其直,其为妨抑,特甚常徭。”则其弊实未尽除也。犹曰事出中央,与藩镇之各自横敛者不同也。然岂有中央横敛,而藩镇不妄肆诛求者?于是有因缘而加甚。如建中二年五月,以军兴十一而税,而贞元八年四月,韦皋遂请十二而税,以给官吏矣。十三年十月,黔中观察使奏:“溪州人户,诉被前刺史魏从琚,于两税外每年加进朱砂一千斤,水银二百驮,户民疾苦,请停。”从之。皆见《旧书·本纪》。其妄肆诛求如此。《旧书·宪宗纪》:元和四年十二月,中丞李夷简奏:“诸州府于两税外违格科率,请诸道盐铁、转运、度支巡院察访报台司,以凭举奏。”从之。《新纪》:元和四年闰月,禁刺史境内榷率,即此事。宪宗时,法令尚称严明,而亦如此,可见其弊不易绝。五代之世,纪纲愈坏。薛《史·符习传》:习于后唐明宗时移汴州。安重诲素不悦习,令汴人言习厚赋民以代纳藁,《旧书·韩休传》,言开元时虢州支税草纳延厩,则藁税往往有之。及纳军租多收加耗,由是罢归京师。《刘铢传》:铢镇青州,擅行赋敛。每秋苗一亩,率钱三千,夏苗一亩钱二千,以备公用。《唐庄宗纪》:同光三年二月,诏兴唐府管内小篆豆税,每亩与减放三升。皆妄率于两税之外苛且酷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