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惊风密雨 二二、肌肤亲何敢欺暗室 血肉连却要隐真言(第3/4页)



  “先生,我先不问你如何落难。这位女扮男装的,不知是尊驾的妹妹还是妻子?”

  听这位妇人一口道破了他的行藏,伍次友便伸手,指指自己喉头,又比划了写字的样子。妇人点头道:“哦,知道了,你是个哑巴。张大,笔砚恃候!”

  此时,云娘呻吟一声也醒了过来,见妇人正盘问伍次友,便挣扎着坐起来道:“他不是哑巴,是有疾,说不出话。主人娘子有什么话,只管问我。”

  “好”。那妇人本来就坐在她身边,听见这话便转过身来,微笑道:“妹子,我并不要盘查你们。但既然住在我这里,我总该知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你只管放胆讲,不是我张姥姥口出狂言,只要你们合了我的意儿,在山东境内是无人敢来打扰你们的!”

  伍次友又是一惊:“这人好大口气,难道她是孔府衍圣公的什么人?可她又说姓张!”

  云娘看了一眼伍次友,吞吞吐吐他说:“他是我的兄长,我们……我们……”她正寻思说实话还该捏造一个故事,忽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长随进来,打个千儿道:“姥姥,孔府的孔令培,拿着帖子来拜。”

  “嗯。就他一个吗?”张姥姥问道。

  “不,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衙役。”

  “啊!带着衙役到我这里来!没说有什么事儿?”

  “说……啊,没说什么,只请姥姥外头说话。”

  “嗯,不要这样又说又不说的,一定有什么话替他瞒着!”

  “回姥姥的话,我们实在没说什么。”那年轻长随见张姥姥生气,忙上前耳语几句。

  “唔,好吧,你去告诉孔令培。在隔壁屋里赏见——你们二位客人不要胡思乱想,我等一会儿再过来。”

  张姥姥这句话说出来,伍次友好像听到天上打了个炸雷一般!孔府,衍圣公,世代相传两千年如一日,号称:“天下第一家”。地方官上至督抚,下至府县,没有敢招惹的。这妇人竟随口说“赏见”孔府的人!这人什么来头,真是不可思议。

  “哟,姥姥,您老好啊,总有半年多没见到姥姥了,您精神越发健旺了。侄儿给您请安了!”

  “嗯,起来吧。你不是到衮州府郑春友那儿做师爷了么?是什么风将你这大贵人吹回来的?”

  “回姥姥的话,”说完这句,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伍次友和李云娘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过了半刻,又听张姥姥笑道,”你倒鼻子灵!怎么就知道他们逃到我这里?”

  “有一个受了伤,血一直滴到孔林西南角大渠边上。侄儿想着他们逃不到别处去,定是在咱们这一带了!”伍次友和云娘听至这里,不觉心里一紧,果然是来追捕自己的!

  这时却听张姥姥心不焉地答应一声,又道:“哦,也许是谁把他们藏起来了,找一找送回去不就得了?”

  “侄儿挨家挨户都访查过了,没有。”

  “哎,你们孔府那么多的佃户,不定躲到哪一庄、哪一户呢。不要急,慢慢再找。他既然受了伤,还能飞到天上吗?”

  “嗨嗨嗨,不瞒姥姥说,佃户们家里早翻成底朝天了——有人说,天快亮时,姥姥家的狗叫了好大一阵子。侄儿想,姥姥是知法度的人,怎么会窝藏罪犯?所以斗胆来请示一下,可否允许侄儿到下人房里去,啊,去查看一下,也不过是去去嫌疑……”

  “哦,我说你怎么忽然想起来看我,又是请安,又是问好,这么大的孝心——原来你竟到我张家搜贼来了!哼,别说是你!你爹在的时候,官职做到巡抚,那个孔友德当了王爷,进我这三丈小院儿也得规规矩短——打量我这里是好惹的吗?再说,这里的奴仆,都是几辈子跟着张家当差的,没听说谁做过贼、窝过赃!要有贼,我就是头一个。你孔令培说个章程,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