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夤夜来客(第2/3页)

此话一出,他就陡然之间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气和压力。不等对方开口承认或者否认,他的语气倏然转厉:“我之为人,你来之前应该也心中很清楚!我立身处世,从来都是只凭心中意气决心,绝不受人挟制!如若你的恩人真的冤枉,你想替他陈情,那便以真面目来说话。否则,此刻你就是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决计袖手不管,我杜十九说得到做得到!”

“杜拾遗果然是一如传闻……”低低叹息了一声之后,那黑影终于放下了头上的风帽,就在床榻前单膝跪了下来,“倘若能够,我甚至敢豁出去大理寺劫狱,然则宫禁之中防卫比从前森严更甚,匹夫之勇终究不成!杜拾遗既是垂询,我也不妨说实话,我之恩人,是权怀恩嫡长子权楚珏,权楚璧的从祖兄,如今袭爵卢国公。当初我从河北一路逃亡西域,若非他从西域任官回长安途中施以援手,我早已是沙海之中的一具尸体。他受了权楚璧挑唆,因知洛阳马球赛之事,想着家门败落,便请我带着几个权家李家子弟前往洛阳参赛,看看能否重振家名。等我得知长安惊变,悄悄跟着杜拾遗一行回到长安后,却因为权家被围来不及去见他,不想王大尹就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杜士仪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口中喃喃念道:“诸谋反及大逆者,皆斩;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子妻妾亦同。祖孙、兄弟、姊妹若部曲、资财、田宅并没官,男夫年八十及笃疾、妇人年六十及废疾者并免;余条妇人应缘坐者,准此。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里,不限籍之同异。若只是从祖兄,又与逆谋无涉,本不在流三千里之限。”

“不错,还请杜拾遗明察秋毫,还无辜人一个公道!”

见这昂藏大汉屈下另一条腿,一头磕在了地上,杜士仪连忙伸出双手把人扶了起来。可他的力气固然不小,耐不住对方力气更大,相持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收回手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今夜潜入胁迫之事暂且不论,我还有要紧的话问你,你先起来再说!”

楚沉这才缓缓起身,心情却异常复杂。他本想今日胁迫了杜士仪答应,异日若能让恩人昭雪,他这条命就是还出去也无所谓。可谁曾想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杜士仪好似认定了他的身份,而且言辞间流露出的鱼死网破之意,让他不得不有所取舍。毕竟,和他这些年见识过的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不同,年方弱冠的杜士仪一贯公正明允刚直清廉,他总不能因为报恩,真的对其以死相逼。

“你之前所言姜皎之事,从何听来?”皇城如今戒备森严,更何况是王怡坐镇的大理寺,所以,杜士仪绝不会以为这消息是大理寺打探到的。

“是傍晚时分有信使从朱雀门出来,因不少官民围堵为自家亲人讨公道,此人嚷嚷出来的。只怕一夜之间,就会传遍长安城上下!”

竟然又是和之前姜皎落马一样,相同的人言可畏这一招!可同样的招数用第二遍,还能够蒙骗天下人?

杜士仪暗自哂然,但并不敢小觑其中利害。他沉吟片刻,就又问道:“和你在马球赛上同队的那几个年轻后生,如今在何处?他们可还知道更多?”

“他们都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事发之后惊慌失措,一度都想着逃亡,是我稳住了他们,后来托付给一个相熟的友人,先把人看了起来以防做傻事,看样子不像是和权楚璧等人一丘之貉。要知道,他们的马球打得不过尔尔,身手也只是勉强过得去,难道还指望他们去行刺圣人?”

楚沉最后一句话只是随口一说,杜士仪却是猛地悚然而惊,眼睛突然死死盯住了楚沉。尽管在黑暗之中,寻常人不会注意到这视线,但对方却分明感觉到了,一时仿佛有些惊讶。在这种情形下,他微微定了定神,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自然是没有这样的能耐,可若是权楚璧真的在长安站住脚跟,而后以你那位恩人作为要挟,让你这个曾经为友人一怒杀进豪门的去行刺呢?你会带着几个差强人意的年轻人去打马球,应当并不是随随便便,而是冲着魁首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