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5章 疾风骤雨的前夕(第2/3页)

高力士把话提点到了这个份上,鱼朝恩登时尴尬异常。然而,他能够被张良娣托付跟着南阳王李係到这里来奔走,当然脸皮的厚度颇为可观。他讨好地在高力士的榻前屈一膝跪了下来,这才满脸诚恳地说道:“大将军,我知道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心里定然不好受,可要说谁不是被逼的?大将军跟了陛下几十年,可到头来不是大将军背弃了陛下,而是陛下犹如丢一颗弃子一般,直接丢开了大将军。大将军和杜元帅同样几十年情分,可那会儿出了那样的事情,杜元帅又是怎么对大将军的?别人那样警惕提防,可杜元帅却何尝有半分疑过大将军?”

见高力士依旧闭着眼睛不说话,鱼朝恩知道响鼓不用重锤,再继续撺掇下去,就显得他太不知轻重了。于是,他又抚慰了高力士一番,便起身告退离去。等到他这一走,刚刚大多数时候保持默然的高力士方才徐徐睁开了眼睛,脸上却流露出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茫然和无措。

他并不是出自什么贫寒之家,祖上原本也是有名有号的人,可小小年纪就作为俘获的幼童被净身送入宫中,过的是动辄得咎的日子,谁会没有怨恨?可是,日复一日地被教导忠君,节义,勤勉……自然而然就潜移默化成了后来的他。尤其是他侍奉李隆基多年,君臣相得,并不完全是主仆情分。眼看李隆基登基之后,那些功臣故旧几乎就没有几个全始全终的,他一味固守只锦上添花,不雪中送炭的宗旨,可何曾想到那个被弃若敝屣的人轮到了自己!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喃喃自语念叨了这么一句,高力士却不知道这是在感慨自己,还是感慨远在长安的天子。正如同他对鱼朝恩所说的那样,他不认为这样一件严重的事件能够善了,即使那个被生擒活捉的刺客能够熬刑,可能够熬三五天还是十天半个月?更何况,军中上下已经群情激愤了,杜士仪忍得住,郭子仪这些大将忍得住,可底下的人忍不住,如果说安禄山那场叛乱是自上而下席卷北方,可接下来……只怕会是自下而上的一场巨大风暴!

在满城大多数人都沉浸在一片梦乡之中时,范阳节度使府的节堂却是灯火通明。安禄山珍藏的那些南海蜜烛,如今被杜士仪毫不吝惜地拿了出来,整个大堂中整整点了二三十支,奢侈程度比长安城那些王公更甚。可是,整整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齐集于此的人却没有一个开腔发话。直到外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踏进节堂,众多人方才抬起头往来人看去。

正是阿兹勒!

“元帅,各位大帅,将军。”阿兹勒简单地躬身行礼之后,直截了当地说,“那个刺客招认说,收买他行刺南阳王的人是内侍省一个内常侍,不但给了他一千贯钱,而且还以他的家人性命作为要挟,让他无论得手与否都必须自尽。我已经让人根据他的描述,画出了一张画像。”

随着阿兹勒展开了带来的一幅画像给众人,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紧紧皱起了眉头,却仍然无人开口。这时候,阿兹勒看了一眼杜士仪,便开口说道:“此前我奉元帅之命,留守长安,暂时驻扎大明宫后禁苑,常常随同左右监门将军姜四郎和窦十郎出入宫中,内侍监中但凡品级高一些的宦官全都认得。在我随同杜元帅从长安启程的时候,被供认出的这个人确实在内侍监中任内常侍,正五品下,通判省事,论起来也就仅次于寥寥数人。

从前袁思艺等人闻达时,他并不显眼,也并非御前最得用的人,陛下从马嵬驿回宫之后提拔成内给事,也只是论资排辈,矮子里拔高子,不算出奇。姜四郎此前因为永王父子之事,清洗过一次兴庆宫,内常侍有一人因和执役兴庆宫的内给事程元振有关,受到了牵连,此人方才从内给事升迁到了内常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