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求贤若渴,卧龙智激凤雏(第3/6页)

苍青的天空在轻轻旋转,满眼的人影模糊着像画布上的水,还有那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通身都有种懒洋洋的舒泰。

美酒的香味还在唇齿间品咂,乍想起酒馆里舞娘白生生的玉腿,抛飞的秋波里好一派烟视媚行的娇柔,庞统打着酒嗝发出了回味的笑声。

他高亢起头颅,手在空中打着节拍,口里唱出散发着酒气的歌声:“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左手执龠,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他哈哈欢笑,脚步迈得歪东倒西,晃着手臂大笑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啊哟,我的县令啊,您可算来了!”县丞一迭声喊着,螃蟹似的横着跑来。

庞统乜着醉醺醺的眼睛睨他:“你、你是谁?”

“我的县令!”县丞绽出一脸苦笑,把住了庞的手,“您可醉成什么样了!”

“醉乎?非也,不醉,不醉!”庞统摇晃着身体,想要摆脱县丞的手。

县丞硬拽着他往一边拉:“县令,您可不知,刚才您不在公门,有谁来了!”

“谁来了?”庞统满不在乎地甩开他的手,蹀躞着撞进了衙署里的居室,那门猛被他推开,“哐”地晃了一晃,他扶着门大笑了三声。

他歪歪斜斜地滑进屋里,口里还在吟哦诗句,才走了三步,还没摸去床上躺好,便像是被人浇了一桶冷水,忽然定在原地。

“士元吟《简兮》,为讥时乎?”诸葛亮从榻上慢慢站起,羽扇轻如尘埃般贴着他的下颚,一抹清淡的笑垂在他容色自如的脸上。

庞统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舌头大了:“你……”

诸葛亮轻笑:“《毛诗》云:‘《简兮》,刺不用贤也。’士元欲以诗喻谁?”

庞统瞪了他一眼,抓起案上的铜卮,咬着卮沿,不管凉热地“咕咚咚”喝下,“当”地重重顿下,斗鸡似的盯住诸葛亮:“诸葛亮,你是来嘲讽我的么?”

诸葛亮面不改色,和融地说:“士元初任耒阳县令,亮也不曾备程仪相贺。今日特来造访,一为尽故友之谊,二庆士元出仕!”

“得了吧!”庞统龇着牙冷笑,“你堂堂诸葛亮,荆州牧的心腹,来贺我一个小小县令,没的辱没了你!”

尖酸的驳斥入耳很扎,诸葛亮却不见半分改容,笑意不去地说:“县令虽小,然为一国根本,多少良吏起于县府,士元却为何鄙薄县令?”

庞统哼了一声:“你不用挖苦我,你们将我打发在这逼仄小县,做个微末县令,便是要羞辱庞士元,把他当作供你们玩笑的傀儡!”他呼地转过头,脸上带着恍惚悲痛的神情,“想我庞统苦读经史,十年磨一剑,自以为能将腹中经纶付于实用,做出一番安邦定国的大事业,可天不遂愿,时不济我,偏偏屡屡受磋,如今还要辱于人下,不知后世百年,谁还记得世上有一个报国无门的庞统!”

他亦痴亦狂,张着手仰头长声悲叹,两行热泪滚下,他倔强地狠狠一揩,抬了目光去看诸葛亮,却发现诸葛亮竟毫无反应,反而漫不经心地拿起书案上的一册书,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士元果然刻苦,”诸葛亮啧啧叹息,“亮在隆中时,众多故人中,士元读书最多,学业最精,亮自叹弗如!”

庞统听得莫名其妙,怎么忽然话锋转到了读书,他竭力想从诸葛亮的脸上发觉端倪,却只看见湖水般的幽静深邃。

诸葛亮缓缓翻动竹简,曼声念道:“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薄者厚,未之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