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逼死旧僚法正惹祸,本土势力借机谋乱(第3/8页)

郑丞一仰脖子:“属下一得召令兼程赶路,不顾雨天泥泞,路途蹇涩,如何是不遵上峰命令?将军不量臣僚苦衷,迫属下行不能之事,初不豫上,末而责下,如何倒是属下不守期?”

郑丞一席话言词激烈,语带尖刻,俨然不把法正的训斥放在眼里。自法正初除要职,开府行事以来,还没有一个人敢当众顶撞他,这郑丞却冒此天下之大不韪,厅内僚属都不由得为郑丞捏了一把冷汗。

法正脸色铁青,点着头阴笑道:“好个巧佞之徒,满口的欺诈妄语!”

郑丞回顶道:“属下所言俱是秉心而论,何来巧佞欺诈之断,牧守欲行欲加之罪,郑丞无话可说!”

法正的怒火瞬间爆发,猛地一拍凭几:“欲加之罪?好,我今天就是要定你的罪,郑丞,你一个小小六百石,居然敢咆哮公廨,抵牾上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芝麻大点的小官,敢在我面前猖狂,可别以为现在还是刘季玉掌控成都。如今新主新政,节度明断,法秩井然,可由不得你们这些狂悖旧臣摆老资格。若是知事,该敛了锋芒,一心为公,别妄想翻天,什么东西!”

法正的挖苦嘲讽不仅打在郑丞心头,也打在满厅僚属的心头。人人都听出法正是在借机发挥,把那旧日的怨愤宣泄在他们这些刘璋旧臣身上,暗里不禁担忧着自己从前对他的冲撞严不严重,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郑丞。

郑丞一张脸忽而白忽而青,眼睛蒙上了一层泪水,死命地强撑着没让眼泪滚落,全身却不自禁地颤抖。

“来啊,征郑丞付于有司按察罪行!”法正拍案大叫,绝寒的目光利箭般射得一厅之人全缩了头。

门首亲兵一拥而入,正要反剪了郑丞的胳膊押走,郑丞忽然一个仰身,目光直直地盯着法正,高声叫道:“士可杀不可辱!我乃一堂堂儒生,怎能任由司法小吏榜掠夹楚,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岂能蒙垢而苟活!”他朝众僚属一拱手,“郑丞先去一步了!”

他挺身迈步,朝着那房中一根粗大的立柱一头撞去,霎时,声振云霄,血溅三尺!

满厅的人都惊得齐声高呼,法正从座位上弹起,傻呆了半晌,才面色惨淡地说:“他、他死了没有?”

有亲兵过去一探郑丞的鼻息,禀道:“将军,他死了!”

厅内发出了低沉而哀痛的叹息,法正颓唐跌坐回去。这一幕太突然,太触目惊心,他根本没料到郑丞会这样刚烈,以往拿下的僚属也不少,哪一个不是哭天抢地地求饶,只有这个郑丞以死抗争,真没想到啊……

他强撑着硬气说:“死就死了,一个,一个微末小吏……”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发了虚,悄悄窥伺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郑丞,乍看见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地像是在仇恨着自己,浑身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再不敢看第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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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髹漆大门重重关上,门后推出来一个浑身缟素的女人,里边搡人的力量很大,直推得她踉跄着摔下台阶。一身孝服裹了满地黑灰,手腕也蹭破了皮,她却浑然不觉,爬起来冲上去敲门,哭喊道:“大人,民妇冤枉啊,求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大门紧闭,任由这女人使劲敲打,撞得门楣上的灰尘噗噗落下。门首蹲踞的獬豸石像冰冷地注视着女人的悲号,阳光洒在它锋利的尖角上,显出一半明媚一半晦暗,仿佛一把雪亮的钢刀将这角切成了两半。

门终于开了一个缝,露出半张阴森森的脸,不耐烦地说:“你还不走?大人说了,你的讼状不能受理,快回家去吧。再在这府门滋事,判你个妨碍司法的大罪!”

妇人正要说话,那门缝已紧紧合上,她抓着门环来回摇晃,凄厉地喊叫道:“求求你们开门,我丈夫死得冤,为什么不受我的讼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