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坐镇后方诸葛稳民心,久攻不下刘备求援军(第2/6页)

众人都醒悟过来,忽地想起刘备出征前,张裕曾进谏汉中不可取,军出必不利,刘备当时很恼火,若不是诸葛亮请命,当场便要了张裕的脑袋。张裕虽为此险些殒命,却甚为得意,到底文人都有热衷捋龙鳞的变态痴迷,若君主听言罢事,则他获得了一言助军政的忠名,若君主不听言而有刑戮之举,则他也获得了敢言敢为的美名。人臣遵循着三谏不从则奉身而退的侍君原则,这条原则对张裕之流的博名者不管用。他们善于唱反调,且不论那反调是否合度合理合情合义,只要能标榜可昭青简的名节,不惜数黄论黑,甚或结党而共争。

却在一众故作恍然的声音中,有人不阴不阳地说:“张南和好大口气。汉中既是难取,与其在一边说风凉话,拆君主的台,莫若张兄请缨为主公取之!”

这话太刺耳,又不留颜面,张裕的脸色顿时变了,一道厌烦的目光扫射而去,说话的人原来是廖立,捋着两撇山羊胡,不惧地和张裕对视。

张裕忽然笑了:“说起攻城拔寨,我哪里及得上公渊?敌未到,辄闻风而动,弃空城于敌,欲坐城外而观敌困守自毙,这番不计一城得失的忍辱负重,我真真学不来!”

众人都听出张裕在讽刺廖立,有的笑出了声,有的为顾及同僚颜面,使劲地擤鼻子。

这话说到了廖立的痛处,他当年在荆州任长沙太守,吕蒙攻荆州,兵临城下之际,他弃城而逃,刘备因他为荆州旧臣,又素有才干,并不责罚。可这确实成为他官身上洗不去的污点,平生最忌讳他人提及这段丢人往事。

“张南和!”廖立生硬了语气,“夹枪带棒的说什么混账话,有种就说明白些!”

张裕正要针锋相对,忽听马谡冷冰冰地说道:“公渊,你和他计较什么,人家是何等人物,益州鼎鼎大名的张半仙,素能断人前途,更能参透天机,你能断得赢他?他想说甚就说甚,主公也礼让他三分!我劝你以后见着他少言,免得被他漏出什么机密话出去,白白害了你!”

张裕有些懵,马谡平白地去帮廖立反击他,让他无措手足。可转念一想,马谡和廖立都是荆州臣,这不就是荆州新贵合起手来欺负益州旧臣么,想到这一层,他那斗心被激发出来,咬文嚼字地说:“幼常这话说差了吧,什么叫泄漏机密话,什么叫主公礼让我三分,我实在愚拙,请幼常明示!”

马谡将手里的文书重重一放,长久以来压抑的激愤忽然就爆发了:“自己干的事,自己心里清楚,我劝你收敛些,多嘴没好处!”

张裕腾地冒起火来,大声喊道:“马幼常,我做了什么事,你有话请明说,别留半截!”

马谡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装腔作势,自以为是的伪君子!”

张裕怒道:“谁是伪君子!”

马谡不客气地回敬道:“你就是伪君子!”

张裕气得浑身发抖,像野牛似的,鼻子里狠狠地喷着气,忽而发出一声刻薄的冷笑:“马幼常,你是真君子么,你能坐在这里,在我益州耀武扬威,不过是攀着他人的裙带,你以为自己是凭本事么?”

马谡最不可触碰的底线被踩伤了,他像压着弹簧般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张裕,离他最近的杨洪慌忙拦住他,苦劝道:“两位消消气,何至于吵成这样。”

张裕吼道:“季休,你别拦着他,我倒要瞧瞧,他这荆州臣敢对我益州臣怎么着!”

杨洪死命地拉住马谡:“幼常,何必为一时之气而动干戈。听我一句劝,且忍一忍,南和一向嘴碎,也不是有意和你作对。”

这劝和的话却有偏袒马谡的意味,张裕沉了脸:“季休,胳膊肘子别往外拐,你可是我益州旧臣,怎么帮起外人了!”

杨洪皱眉道:“这是什么混账话,同为主公座下臣僚,分什么益州臣荆州臣!”他因和张裕理论,没留神,马谡将一方砚台投掷过去,张裕慌得往旁边一闪,那砚台带着黑色的旋风,刚好砸在李邈的脚边,墨汁飞溅而起,大半个身子都污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