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诸葛亮固执择劣将,马幼常轻忽失街亭(第4/5页)

※※※

曹魏的铁骑如黑色巨浪涌进街亭的两山夹道中,他们起初预料的激烈阻挡并没有发生。山谷中寂静一片,远远地望去,街亭关隘的城墙上竖起了一面孱弱的旌旗,迎着风孤单地颤抖着。

蜀军果然先一步抢占了街亭要隘,若是越不过街亭,援兵抵达不了战场腹心,不仅陇右易帜即在眼前,长安也危在旦夕。张郃登时沮丧极了,可是很快,那种沮丧的情绪便被夹谷的春风吹去了百里之外。

魏国斥候士兵把一个令人又惊又喜的战报呈了上来——蜀军主力全移街亭南山之上,守卫街亭城的蜀军其实只有一千余人。

“是谁守街亭?”张郃问斥候。

“参军马谡!”

张郃哄然大笑:“马谡?哈哈,诸葛亮怎么派了这么个庸才来守街亭,居然以主力安营孤山之上,分兵两处,其势难相援,他若是举全力当道扎寨,我哪里有取胜的十全把握!”

张郃的援军到达街亭时,山上的蜀军已立好营寨,一排排鹿角从山脚蔓上山顶,荆棘似的闪着醒目的光。每一排鹿角里都立着一面汉军旌旗,旗帜呼啦啦地拉扯着风声,仿佛无限进攻的鼓声。

马谡往山下一望,五万魏军如铁流般窝在街亭的夹道间,以居高临下之势,魏军的分兵部署看得一清二楚,把克敌的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手中。魏军若敢强攻上山,蜀军弩兵必会万箭齐发,这是他移兵上冈的战略设想,他对自己的设想相当自信,胜利像送到面前来的新鲜嫩果,一举手,便利利落落地摘下来。

可是,出乎他意外的是,魏军停在山下不动了,只是从四面八方合拢,把座山围得跟铁桶一样,在山下摇旗呐喊,也不攻上来。

马谡茫然地看着停止不动的魏军,竟安起了营帐,似乎打算埋锅造饭,他像被泥抹了眼睛,一时间还有点混乱。

魏军就这样守在山下,过了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漫长得像过了一千年,马谡几次派了人下去探个情况,都被魏军的飞矢逼了回来,派出去一百人回来十人,派出去两百人回来二十人,死亡是以十倍为累积层层叠加。

那些丢弃在山腹上的蜀军尸体越来越多,凄清的月光铺洒山间,像一面从天上垂下的裹尸布,映照在一张张年轻而苍白的脸上。

马谡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从山上望下去,四面都是灯火,像无数的萤火虫在山下飞舞。曹军安静地匍匐在大道上,似乎是沉睡中的狼豸,养精蓄锐等待黎明的屠杀。

南山之上一派死亡的沉寂,夜风把街亭城方向激烈的厮杀声吹上山巅,从山上俯瞰,能看得见关隘前烧起了一片刺目的火红,那座灰蒙蒙的小城池仿佛掉入火坑里的一枚棋子,挣扎着、吼叫着,却很快地陨灭了。

那是魏军在攻城。

本来做好了敌攻一处,则我两处襄助的谋算,但当实战到来时,南山上的蜀军却根本分不出一个兵去解救陷入重围的守城将士,只要山上的蜀军想要杀下山去,都会被守山的魏军用强弩射了回来。

两个时辰后,街亭城的厮杀停止了,一切像一场快得来不及重温的梦,似乎惨烈的战斗从没有发生过,以至于山上的蜀军竟然不知道到底谁赢谁输。

风还在涤荡,天空在逐次放光,像是死亡在一点点露出惨白的面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马谡一个晚上都在想,他绞尽脑汁仍然找不到个合适的答案,只有白痴一样地傻坐,呆呆地看着月光淡了,阳光浓了,那一夜的凄凉缓缓地去了。

天亮的时候,马谡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毕其功于一役,率全力冲锋,杀得魏军落花流水。他誓死的决然让自己都感动了,一抽长剑,就要喊出那悲壮的口号。

一个斥候士兵心急如焚地狂奔面前:“将军!魏军截断我汲水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