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崖山向南,新会向北(第3/4页)

余铭福没有犹豫,径直点头,新会离广州那么近,他又是一县名望,跟青田公司的人打过太多交道。李肆是个什么人,新会人大多都清楚,也正是如此,才施出这般手段。可他这一直在闽浙游手好闲的儿子并不清楚,余希爵直到广东乱起才回乡,接下族中掌握的一县练总位置,满心想的是在这一乱中谋取功业富贵。

余希爵冷声道:“那他必败!争天下岂能怀妇人之仁!?爹把家中女眷,甚至孩儿的妻女送出去,这不还是祸事吗?”

余铭福抽了口凉气,像是有些不认识自己儿子了,他皱眉问道:“留在城里,若又到了那般田地,该如何是好?”

余希爵咬牙,决绝地说出余铭福熟悉而又陌生的话:“即便贼人善待她们,可李贼败后,她们不更是生不如死?留在城里,真到了那一刻,还能得个名声!”

余铭福猛然咳嗽,他想反驳,但他却开不了口,那一刻,他像是又见到了六十多年前,正作着某个艰难抉择的父亲。

这时候他也终于回过神来,当初之所以要让妇孺出城阻炮,不就是大家都觉得李肆不可能打得过朝廷,怕朝廷打回来的时,要将新会当作敌城屠戮吗?而李肆为什么必败?正如他儿子所说那样,因为李肆是个好人。

他们新会人都知道,好人都是失败者,李定国是好人,所以失败了,李肆也是个好人,以他们新会人的经验,李肆也一定会失败,胜利属于朝廷,他们的忠义,是要给胜利者的。

“罪孽啊……六十多年了,这罪孽终于浮了出来,要在咱们新会人身上重演,老天爷啊,何忍如此苛待我们新会人!?”

等得儿子走了,余铭福泪眼婆娑,无力地捶着桌子,对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来说,胜和败,生和死,已经看淡了,他只觉自己,连带所有新会人,都跟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越行越远,灵魂沉沦到不可知的罪恶深渊。

“妇孺不再守着墙根了,城头也出现读书人了,怎么我就觉得很不舒服呢?”

城外龙骧军中军大帐里,参军杨俊礼一边祝贺袁铁板的第二场戏完美落幕,一边却郁闷不已。

“因为我还是开不了炮!”

张汉皖倒是很明白自己郁闷的原因,新会人推出来好几千妇孺,将人肉按猪肉价算,一人大致换得半石到一石米。

“实在想不透啊,新会人的脸皮厚到了这种程度。”

郑永也是感慨不已,原本对新会人还抱着的一丝同情也烟消云散,甚至他都在想,如果张汉皖真忍不住下令开炮攻城,他也要跟张汉皖一同分担责任。在郑永看来,新会人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前辈连人都吃过了,将妇孺当作筹码来保命,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袁铁板,你的第三出戏呢?”

张汉皖喘着粗气问,妇孺虽然散了,读书人却站上了城头,城里还多了几千石米,新会人守城的决心更足了,他却还是不能动弹。

只要没官身,读书人那也是老百姓,更何况李肆还专门交代过,不能为难读书人,有时候他就在想,四哥儿那般睿智,也该知道李定国的事,怎么也不会步他后尘吧?

“第三场戏啊,还得等基建部的人到。”

袁应纲倒是不慌不忙。

“基建部?”

众人一头雾水,直到第二天,基建部的大批人马到来,吭哧吭哧地开干,这头雾水还没散去,他们就只是在挖坑,就在新会县城南门外两三百步的地方,挖了一个深坑。

第三天,一根应该是海船桅杆的巨木运到,将两卷巨幅挂上桅杆顶端的横梁后,数百人喊着号子,将这根足有十多丈高的巨木立了起来。

“我还以为是要搭炮台呢……”

张汉皖还没看明白,这时巨木已经立好,工头一声令下,两卷巨幅帆布舒展而下,猩红底色上各四个大字,两三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