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江南路,敌友难辨(第2/3页)

第二个问题是,如此剧烈地搅动民人,后果是什么?

雍正冷厉地提醒年羹尧。李肆并非早前李定国那种迂腐之人,以民对民这一招,就说明他够狡猾,会推责。江南民人发动起来,最终会对付谁,这可是绝大的疑问。想当年,江西和湖南绿营,都能反了朝廷,真要用了此策,李肆怕是要从梦里笑醒。一旦让江南民人自己成军,李肆立起当年朱元璋那杆大旗就够了!

那到底要怎么办呢?

李卫和年羹尧的建议,其实就是雍正和大清在江南处境的两个极端反应。雍正很痛苦,他不得不作权衡。

最终他的指示是,朝廷不能不展现死保江南的决心,因此松江大营要建,跟南蛮一直要打,至少看上去是在打。

但是江南不能再大规模发动民人,让他们老老实实过日子,给朝廷奉献赋税,压着他们不倒向南蛮就好。

雍正否定了两人献策里最核心的东西,让两人沮丧,但同时也让两人避免了单独担责。李卫和年羹尧只能捏着鼻子,继续挤在一张床上,肌肤相亲。

而对雍正这种明显就是拖着死的态度,两人也只能徒唤奈何,没办法,立场为先,雍正首先得考虑自己的龙椅。对这江南,丢也丢不得,打也打不得,群众运动也搞不得。

李卫沉重地对年羹尧道:“咱们就一门心思,把那两条办好,让皇上在北面能坐得稍微安稳些吧。”

年羹尧只能点头,李卫的意思就是他的心声。雍正要他继续打,他却明白,这不过是把样子装足,真正要下力气的就是限制南蛮人货进出江南。

两人很快又发觉,就是这么条底线,也越来越难守住。

处在南北夹磨之间,江南形势越加复杂。

十月二十八日,苏州府城,万人冲上街头,见着米铺就连抢带砸。

“南蛮占了湖南,进江南的稻米越来越少,眼下他们还在松江府隔绝商路。我们米商跟着官府四处筹集粮米,可还是不足量,这都是南蛮的错!”

米铺的掌柜声嘶力竭地叫唤着,之所以会出这么大乱子,是因为米价暴涨。苏州府自产粮食不足,每年都要外购数百万石粮食。今秋以来,粮食流动似乎出了问题,米价从原来的一两三四钱涨到了二两五六钱,还在以每日几十文的速度攀升。

原本民人就因南北对峙而焦躁,此时情绪急速失控,一人呼号,万人响应,就这么上了街开了抢。

“南面的米就在龙门堆着,分明是你们勾结官府不让进!”

“人家的米才卖八钱一石,听说他们国内才五六钱一石,比康熙那会都便宜,你们凭什么不让人家的米进来!?”

事实太过显眼,掌柜的狡辩反而激得民人更加愤怒。那掌柜也满心苦楚,谁让官府现在搞什么货引制呢?不花钱从官老爷那弄到货引,官府那些官差就有了借口上门勒索。

他们这些坐商卖东西得有货引,而那些贩运粮食的行商也得有货引。各路州县甚至汛塘哨卡,都借着盘查货引来吃上一嘴,层层盘剥下来,不管是行商还是坐商,开销比以往多出一倍都不止,不涨价,他们这生意还能作么?

被暴怒的民人揍得满头是包,掌柜也豁出去了,高叫道:“南米便宜量又大,龙门离这里又近,若是我们能买着,米价怎么可能高?这都是官府的错!”

不必掌柜提,民人的怒火在米铺没发泄足,都纷纷拥到苏州知府衙门,要求官府放开粮食管控,然后又被一脸鼻涕一脸泪的苏州知府引到两江总督衙门那。

李卫早就跑了,这事他可不能亲自出面。幕僚以他的名义出面,赌咒发誓拍胸脯,保证将米价降下来,这才勉强安抚下民人。

苏州抢米风波还没完全平息,杭州又起了抢盐风波,范时捷遭遇的压力比李卫还大,盐商有盐丁,盐丁有刀枪,十一月三日,杭州民人抢盐,盐丁开枪,死伤一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