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3.天使(第12/27页)

他们停靠在国王的栈桥上。查普伊斯说,“你们的冬天太长了。我真希望自己还年轻,还在意大利。”

码头上堆满积雪,但田野上依然白茫茫一片。大使是在都灵接受的教育。那里不会刮这样的风,犹如遭受折磨的灵魂一样在塔楼周围尖叫。“你忘了那些沼泽和糟糕的空气,对吧?”他说,“我跟你一样,只记得阳光。”他伸手扶住大使的胳膊肘,带领他走到干地上。查普伊斯本人则紧紧地拽住自己的帽子。帽子的流苏湿嗒嗒地垂着,大使自己也似乎要哭出来。

迎接他们的侍从是亨利·诺里斯。“啊!是‘温文尔雅的诺里斯’[4],”查普伊斯小声说道。“运气不算太糟。”

像往常一样,诺里斯是礼节的典范。“我们比了几场,”他回答着他的询问。“陛下的成绩最好。你们会发现他很开心。现在我们在为化装舞会更衣。”

每次见到诺里斯,他都会想起沃尔西在国王的人面前仓惶离家,逃到伊舍那座冷飕飕、空荡荡的宅子里的情景:红衣主教跪在泥泞中,口里千恩万谢,因为国王派诺里斯给他送来了一件友好的信物。沃尔西跪在那里感谢上帝,但看上去却像是在跪谢诺里斯。不管诺里斯如今怎样向他讨好,都无济于事;他永远无法从脑海中抹去那一幕。

宫内暖意融融,一派忙碌;乐师们带着乐器,高一级的仆人在对手下发号施令。国王出来欢迎他们时,旁边跟着法国大使。查普伊斯吃了一惊。出于礼节上的需要,双方热情地问候;互相亲吻。查普伊斯多么不落痕迹、轻而易举地恢复了自己的一贯形象;多么彬彬有礼地向国王陛下行礼。这位如此老练的外交官甚至能诱使自己僵硬的膝关节弯下来;查普伊斯不是第一次让他想起一位舞蹈大师。他把那顶特别的帽子贴在身边。

“圣诞快乐,大使,”国王说。接着又有所希望地补充了一句,“法国已经给我送了大礼。”

“皇帝的礼物会在新年时到达陛下手中,”查普伊斯吹嘘道。“您会发现它们更贵重。”

法国大使看着他。“圣诞快乐,克伦穆尔!今天没有玩草地滚球?”

“今天我听候你的差遣,先生。”

“我告辞了,”法国大使说。他显出嘲讽的神情;国王已经与查普伊斯挽起了胳膊。“陛下,临别之前,我能否向您保证,我的主人弗朗西斯国王已经与您心心相连?”他的目光越过查普伊斯。“有了法国的友谊,您就可以放下心来,您的统治将不会受到侵扰,再也不必担心罗马了。”

“不会受到侵扰?”他(克伦威尔)说。“嗯,大使,你真是太好了!”

法国人点了点头就从他身边走过。而当法国的锦缎掠过查普伊斯身旁时,查普伊斯顿时绷紧身体;并把帽子藏到一边,仿佛怕被弄脏一般。“要我帮您拿着吗?”诺里斯低声问。

但查普伊斯的注意力已经在国王身上。“凯瑟琳王后……”他开口道。

“威尔士亲王遗孀,”亨利厉声更正。“是的,我听说那位老太太又吃不下饭了。你是为此而来的吗?”

亨利·诺里斯小声说,“我得扮成摩尔人。能允许我失陪一下吗,秘书官先生?”

“你请便吧,”他说。诺里斯退了下去。在随后的十分钟里,他不得不站在一旁,听国王流利自如地撒谎。他说,法国人给了他许多重要的承诺,而他全都相信。米兰公爵死了,查理和弗朗西斯都宣称公爵领地归自己所有,如果他们不能好好解决,就会发生战争。当然,他一直是皇帝的朋友,但法国人向他许下了城池,还答应给他城堡,甚至还有一个海港,所以,为了民众的利益,他得慎重考虑正式结盟的事宜。不过,他知道皇帝有能力提出同样——就算不是更好——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