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狠手辣残杀旧怨(第3/13页)

“当然不能。”许圉师笑道,“有个沙门义褒,乃净土宗名僧,性情最急,见李荣以图画羞辱他们,心中气恼不过,便想以彼之道还诸彼身,可遍寻古今画作竟没有可以匹敌者。于是他想到当朝工部尚书阎立本,雅善丹青最是驰名,便欲求他作画。可阎公位列八座,曾为凌烟阁功臣画像,岂是轻易请得动的?于是义褒召集僧众募款,费劲巴力凑了数十万钱,又托出许多人情,这才求阎立本画了幅《醉道士图》。僧众得此妙笔如获至宝,两家再辩论时,这边挑起《醉僧图》,那边便挂出《醉道士图》,交相辉映彼此讥讽,便如斗法一般!”

“哈哈哈……”不仅李治和媚娘,群臣也笑倒一片。

许圉师等大家笑声渐渐收敛,又拱手道:“陛下,想来出家人负气使性,与常人无异。而那数十万钱说是僧众募集,其实还不是源自黎庶布施?佛道两家虽保佑众生,但是出家人不服役、不纳粮,反取烝人之财、邀朝廷之赏,其中利弊还望陛下思之……”

这就不仅仅是笑话了,而是讽谏。李治低头自忖,的确这些年为佛门、道门破费太多,赞道:“卿乐而不忘国事,诚为可敬。你所言朕必牢记在心……赐御酒一杯。”

“臣愧受了。”许圉师双手接酒,一干而尽,这才回归座位——笑话里带着利国利民的劝谏,这便比许敬宗高出一筹。

“臣也要说!”不待准允,董思恭便蹿了出来。

李治深知这个老部下行事放浪、不拘小节,也不与他计较,只是笑呵呵道:“只管说,但若是大家不笑,便要受罚。”

“是。”董思恭补上一揖,这才说道,“京城中有个姓柳的,虽系名门子弟,做事不通、学问不高,还总以为自己才高八斗,想靠科举起家,惜乎文章不佳总考不中。但他不知努力读书、增长才学,反而说自己运道不佳,一味求神拜佛,又命家人日常说话时凡遇‘乐’字皆改为‘康’……”

“这是为何?”李治不解。

“应举之人最怕被考官黜落,而‘乐’与‘落’两字读音相似,他这么改是为了避晦气。”

“有趣,这种事恐怕也只有你等科举出身之人才知。”

“此等微末小事难登大雅之堂,若非今日君臣同乐无甚禁忌,臣绝不敢提起。”

“万事皆学问,你但说无妨。”

“是。他把‘乐’皆易作‘康’,‘安乐’则为‘安康’。今年这姓柳的又来应考,学问仍无半分精进;放榜之日他命家中老仆去看,回来问其如何,那老仆说……”讲到这里他故意卖关子。

“说什么?”众人忍不住催问。

董思恭把脸一耷拉,拱肩缩背,装作老仆的样子,压低嗓音作揖道:“郎君又康了!”

李治刚喝口酒,险些喷出来:“有趣有趣,也赐御酒一杯。”

董思恭却不受,跪倒在地:“臣不饮御酒,求陛下准允一事。”

“哦?”在场众人都收敛了笑靥——凭一个笑话当殿请托,这厮实在不像话!

李治和他是老交情,倒也未生气:“你要朕准允什么?”

“臣所请者不敢有违国法王章。只因臣出身寒微,科举起家,得奉陛下乃有今日之位,臣不敢窥觊公辅之位,独有一桩心愿,想在有生之年主持一次科考。若知贡举,则臣自科举而始,又主科举之事,士林留此一段佳话,今生无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