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亭解端由(第7/8页)

尤为诡异的是,恍然间,有五个人影出现在光亮之中,他们虽然披着烛光,但仍然可以清晰看出,正是苏万岁、苏娥、萦儿和致富四人,还有,还有一个却是阿藟,绮年玉貌的阿藟,眼下他们个个脸色惨白,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怔怔地看着我们,好像我们是一群不速之客,打扰了他们的家宴。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我转首望着耿夔,他惊呼了一声,回头茫然望着牵不疑,牵不疑的脸上惊恐万分:“鬼,真的有鬼!”说着转身要跑,突然惨叫一声,一跤向前摔倒,一枝羽箭准确地插在他的项上,箭羽震颤不绝。他身边的那些士卒赶忙上前,狂呼乱叫。又听得几声弓弦声响,他们脖子分别中了一箭,余下的几个抬起弓弩,还没等反击,亮光消失了,院子里又回归了阴暗,只有头顶皓月仍旧当空,这几个举着弓弩的士卒也闷呼一声,仰首跌倒,脖子上各自都插着一支羽箭。

我惊呼道:“任尚,是你吗!”

一个黑影从屋脊上纵下:“是我,使君!”他单手握刀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一张硕大的弓斜背在肩上。

耿夔唉了一声:“我早该想到,任老虎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

任尚道:“对,我不是鬼。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世间确实不是没有鬼的,我早就说过。”他的眼睛望着刚才亮光展示的亭舍正堂,若有所思,那正堂现在又黑魆魆的一片。

“到底怎么回事?”我望着任尚,喜极而泣。他的额上有道深深的刀痕,在月下也看得清清楚楚。

任尚道:“使君,我和这位耿君当时在龚寿庄园前,陡然遇到袭击。我猝不及防,额上中了一刀,好在我危急之中迅疾后仰,才没受致命之伤。当时我还很为这位耿君的安危担忧,力毙两人,抢了一匹马要他逃走。之后我中了两箭,那些苍头箭法太差,力道不足,同样不足以致命。不过我也确实没力气了,他们将我扔进预先挖好的坑中,就全部去喝酒作乐。上苍护佑,我半夜苏醒,竟然爬了出来,摸到庄园中,顺手杀了一名奴仆,将他冒充我,扔进了坑里。而且,在这时候,我有点怀疑这位耿君了。”

耿夔的脸色在月光下像披了一层严霜:“怪不得我听说庄园中丢失了一位奴仆,却没敢相信是你杀的。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任尚道:“因为我听见有的苍头责备另外两名苍头,不该太惹像我这样的人,搞得自己死了两个朋友。那两个苍头支支吾吾地应对,我于是隐隐有了怀疑,他们怎会知道我们躲藏在庄园外,而且一出手就是对我。而且当我回味那场打斗之时,感觉也有疑点,其他苍头欲进攻耿夔之时,反而被那两个苍头有意无意地格开。不过我一直只是怀疑,不敢确信,因为我想,和我亲同手足的耿掾,怎么可能害我。于是在躲避养伤之余,我只是偷偷打探消息。当使君被槛车征往洛阳后,我就跟踪槛车,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解救使君。一直跟到此处,没想这位耿君竟然自己跳出来了。”

耿夔脸色铁青,站着不动:“任老虎,算你厉害,今天死在你手中,也算死得其所。其实这个世间我也无所眷恋,报了仇又怎样,百年之后,倶归黄土。”

任尚收刀还鞘,摇摇头:“我不会杀你,你走罢。”又转头向我,“使君,我们暂时伏藏山泽,等待奸臣覆灭和朝廷的大赦。”说着,他伸出手,搀扶我的胳膊。

我望着耿夔,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嘴巴里蹦出一句:“对不起!耿君。”任尚解开我的枷锁,扳断槛车的栏杆,将我扶进车中,自己跃上车,道:“这次,只好下吏来给使君驾车了。”

耿夔孤独地站在草丛中,望着我们,我突然心中生起一丝怜悯,想让任尚将他带上。突然,他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大声道:“蛇,蛇……”他一边叫,一边将手中的腰刀拼命飞舞,像疯子一样。任尚回头看了一眼,果断地一鞭击在马背上,那马嘶鸣一声,拉着我们的车,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