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享乐的代价(第12/14页)

虽然恺撒离开了,但人们对这件丑闻的兴趣并没有降低。围绕着克洛狄乌斯的惊人表演,罗马人继续歇斯底里地谈论着,湮没了庞培回到首都的消息。不同于大多数人的担忧,庞培没造成任何恐慌。归来的总督没有进军罗马,而是解散了军团,“没带武装,身边只有几个亲密的朋友,就像从国外度假回来一样”。30庞培的坦率表演总像是在卖弄。公众列队在他回来的路上,喊得声嘶力竭。他在罗马的对手则没那么容易感动。既然不用害怕,他们便集中精力实施下一个愉快的步骤,进一步地贬低庞培。他的第一场演讲失败了,令他们很高兴。演说中,自高自大与不适当的谦虚怪异地混在一起,给对手提供了极好的靶子。在粉碎喀提林阴谋一事上,当他居高临下地夸起元老院时,克拉苏即兴接过话头,把西塞罗吹上了天,用荒唐可笑的话称赞他,说为保全共和国,西塞罗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说他自己在向西塞罗表示感谢前,从不回家,也不去看他的妻子。显然,西塞罗没听出其中的讽刺意味,激动得难以自持。他一直把庞培当作偶像,如今在这个伟人面前被这样夸奖,西塞罗觉得自己像在天堂一样。不过,他也注意到,在听克拉苏的演讲时,他的英雄显得有些“气恼”。31

这没什么奇怪的。最近一段时间,庞培收到西塞罗很多信。前一年,他还在希腊时,西塞罗来了封厚厚的信,满篇自我吹捧,将他的所作所为同这位新生代亚历山大相提并论。庞培的回信不是很热烈。就西塞罗而言,他对自己仍不是很自信,因此,心目中英雄的冷淡反应让他很受伤害。西塞罗安慰自己说,庞培嫉妒了。然而,庞培的冷淡伤害的不仅是他的虚荣心,也威胁着他对共和国未来的设想。在西塞罗看来,两者是一致的。没错,他拯救了共和国,但他也谦虚地承认,没有同胞们的支持,他不可能成功。任执政官的一年不仅是他自己、也是同胞们最好的时期。这种共同的使命感不应该维持吗?如果不是利益与正义的结合,那么共和国是什么呢?自然,作为“国家的救星”,掌舵的是西塞罗自己,但他并未否认其他领袖人物的作用啊!尤其是庞培,他也有一份功劳嘛。从元老到平民到穷人,所有公民都应该和谐一致,个人利益应该服从于罗马的利益。

当然,这份宣言幻想的是一幅乌托邦图景。西塞罗本人就绝不是没有野心的。在一个人人清楚自己位置的社会中,外地人没有当上执政官的机会,自由会被窒息、会消亡。西塞罗终生都受着这个悖论的折磨。无论多么不切实际,他的未来蓝图都是一些痛苦思索的产物。西塞罗很自豪,把自己看作共和国高贵传统的继承人。这里的关键之处,在于掌握野心与义务间平衡的古老功夫。如不坚持这一点,罪犯们就将爬上高位,独裁暴君就会出现,喀提林的野心就会得逞。当然,喀提林已经被挫败了——毁灭他这样的人对罗马至关重要。无论如何,如果伟大的人不同时也是好人,共和国还有什么希望?

抱持着这样的观念,怀着这样的热情,西塞罗无法对克洛狄乌斯的恶作剧坐视不管。除了一个正在成长的喀提林,谁还能干出这么厚颜无耻的事?令西塞罗振奋的是,如他做执政官的光辉时期一样,元老院很团结。对于擅自闯进女神仪式这种行为,共和国虽没有现成的法律,但人们压倒一切的观点逐渐倾向于宣布那是犯罪。他们投票决定,审判克洛狄乌斯。在这些人中,激荡他们的不仅有真诚的愤怒情感,也包含着个人的恩怨。罗马一贯如此。克洛狄乌斯最不缺少的就是敌人,卢库勒斯当然是重要的一个。对卢库勒斯来说,总要有一些特别的时刻,他才会离开鱼塘。另一次在公元前63年,当时,执政官西塞罗总算为他争取到了凯旋式。卢库勒斯把这视为他得分的机会。他的账目贴在了街道上的布告栏里,精确地告诉人们他付给了士兵们多少——每人950德拉克马(drachma)。显然,兵变留下的创伤仍未愈合。两年后的今天,卢库勒斯似乎嗅到了克洛狄乌斯灭亡的气息,急于再次出人头地。兵变,与他的妻子乱伦——作为对审判的准备,卢库勒斯回忆着他的新仇旧恨。他还说服霍腾修斯振作起来,领导这次控告。大批证人聚集起来,奥丽莉亚是其中引人注目的一个。不管儿子有什么顾虑,她很愿意做证:在那个晚上,她在她的房子里看到了克洛狄乌斯。